“有關‘生命盡頭’的爭論遲遲未能達成共識,又因為之前的一些摩擦,第九席和第十席幹脆動手,但動手也沒能分出勝負,便一起去找主‘生命’特性的第二席,要問他怎麽想。”


    故事說到這裏,小塔似有遲疑:“……根據首席的要求,有關交談的具體內容已在事後銷毀,我也調不出來。我隻知道這件事情後不久,第二席就以‘追求真理’為理由叛出真理高塔,第二席位次隨之空懸,78年前才有人升上來。”


    潔白的紙頁晃了晃,重新浮現出來的娟秀字跡感情色彩鮮明:“……其實我覺得他應該是受到了某些存在的蠱惑,他畢竟太年幼了,在當時的十二席裏,他還隻是個孩子。我想過要去找他,可惜首席不允許。首席從不允許我擅自接觸真理高塔外的人或事,哪怕是曾經屬於真理高塔的都不可以。”


    “再然後,等我再聽到他名字的時候,他已經是生命教會的主教了。”


    正在當故事聽的紀評:“?”


    生命教會主教?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他記得他遠遠見過主教一麵,那是位白發蒼蒼和藹可親的老人啊?也不是他眼前這個樣子啊?


    “……他不是故意冒犯您的,”小塔寫道,“他沒有真理高塔的庇佑,也沒有神明的庇佑,被人控製被人改變容貌乃至於灌輸記憶也無能為力。至於控製他的那位,我並不認識,真理高塔內沒有資料。”


    紀評聽明白了。他同時還覺得自己更該走了。


    望一望夜色,現在伯爵府的大門肯定沒開,但沒關係,可以翻牆翻出去,至於要怎麽離開朵圖靳,購置車票顯然來不及……啊,還有,他是不是應該和認識的人打聲招呼?


    東西收拾起來也很快,瑪瑙已經自覺縮小待進了包裏,紀評分心同腦子裏的囈語溝通,有些不確定的出聲詢問:“萊爾也要離開朵圖靳帝國?”


    小塔寫道:“我不知道……但他之前確實有交代過,讓我去物色新的、合適的身份,要求新身份必須地位高且擁有巨額財富。”


    紀評對這個要求歎為觀止:“我也想擁有巨額財富。”


    小塔:“啊?那……”


    “隨口一說,不用當真,”紀評笑了笑,“假設現在走的話,也算是回歸原本的計劃了。”


    ……


    深夜的灰巷很熱鬧,雖然白天的“執牧日”出了些差錯,但晚上的課程和其他事情仍然是照常進行,除了人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小生物,它們總愛在夜間行動。


    紀評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又和瑪瑙確認了一遍是不是真的一起打掃房間也打掃不幹淨,然後才有些遺憾的抬眼辨認位置。灰巷同他之前見過的沒什麽區別,腐朽將塌的殘瓦一如既往,攀援其上的藤蔓開著細密的小花。


    他遠遠望了眼學校的方向,有點感慨。他早些時候還覺得,即便開設課程,如果不給出確切的好處,大概也不會有人來聽,但灰巷這裏的學校一直很熱鬧。


    瑪瑙從包裏探出來隻眼睛,觸手閃電般伸出又縮回去,紀評隻來得及捕捉到一點殘影,和半截在空中無助飄零而下的白色蝶翅。


    晚上光線昏暗,他收回視線,選擇當沒看見,歎了口氣:“小塔。”


    小塔自動警覺:“您想吩咐什麽?”


    “吩咐談不上,”紀評笑了下,本來想靠著牆說話,又覺得牆太髒了,最後什麽也沒做,說,“隻是有些無聊,我們說說話吧?”


    還沒離開伯爵府時,根據囈語的指點,他燃了一張符咒,因此清晰察覺到一種複雜晦暗、明顯有知識充盈感的波動,波動的源頭就在灰巷,在他現在所站的地方,所以他隻需要等萊爾來。


    等候是無聊的事情,他無意識摘了朵碎花碾在指尖,並不停頓,輕聲問道:“你對群星了解多少?”


    仿佛風都被嚇停了,碾碎的細小花瓣傳來細微的芬芳,紀評微微抬起眼睛,忽而想起來婭麗小姐花店裏的那些花。安斯特正正經經的花店隻有那一家,除此之外都是些零碎的攤位或者是街頭偶爾會遇見的賣花女。


    有些收入尚可,但還沒有精力經營花園的家庭會成為花店的常客,那時花店生意很好,好到婭麗小姐時常會忙到很晚。


    紀評偶爾會去陪索斯德爺爺。


    沒有月亮的夜晚裏,溫柔灑落的星光甚至比不上搖曳在蠟燭之上的火焰,也沒有暖融融的溫度。


    他那時還什麽都不知道,以至於認為婭麗和德曼很晚回家是因為花店、政務院真的很忙,但現在仔細想想,大概是真理高塔有事情安排。


    真理高塔……他抬眸看了眼小塔。


    小塔還沒有說話,它明顯愣住了,一息兩息,紙張仍停留在剛剛那行字上,沒有新的金色字跡出現。


    紀評不喜歡為難人,於是他輕聲換了個話題:“你想回家嗎?”


    他早就想說這件事了,隻是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這問題似乎更為難人了,仍然沒有新的字跡呈現出來,漫長的沉默和等待裏,似乎連紙張的邊緣都開始紊亂不穩定起來。


    金色字跡終於一點點顯現:“(╥_╥)您是不想要我了嗎?我哪裏做的不好嗎?我可以改……真的,我為我的愚蠢向您表達我最誠摯的歉意,我願意將我的一切都獻給您。”


    “我就知道,等待隻會換來一堆堆砌起來的精美詞藻,”紀評笑著搖了搖頭,“任何生命都不應該向別人獻上自己的一切。我記得你說過,你想念世界海。”


    其實這是個不太理智的決定,小塔幾乎等同隨時翻閱的百科全書,但紀評道:“你不應該找我。”


    他將囈語告知的內容翻譯出來,原話轉達:“你應該去找戰爭之神。除了祂以外,沒有任何存在能送你回家。”


    小塔顫動的更厲害了:“???????????您是在趕我走嗎?”


    “不,”紀評道,“隻是沒有能力履行對你的承諾,所以選擇盡早坦誠。”


    如果他早知道的話,他會第一時間拒絕。紀評思緒忽而又有點分散,意識到原來邪神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啊,祂不能自己傳教,也不能送世界海的孩子回家或者讓對方看到真正的世界海。


    這樣說來,戰爭之神很強?還是說,隻是有些其他人沒有的特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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