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昨晚夜裏下了雨,今天陽光很好,侍女準備好了茶點,優瑟爾琳合攏羽扇,坐在花園裏,偶爾掩唇低咳兩聲。


    “公主殿下,”侍女長道,“昨晚接到傳信,希望我們盡快離開朵圖靳帝國,不要摻和這裏的事情。”


    優瑟爾琳幽幽歎氣:“本來應該什麽事都不會發生的。”


    坐在她對麵的倫溫爾同步歎氣:“您說得對。”


    他一邊用小銀勺攪著咖啡,一邊翻看著專門送來的手抄報,越看越愁眉苦臉,最後道:“這麽多人做了同一個噩夢,這麽多人生了同一個怪病,我怎麽看怎麽覺得……”


    他做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最後選擇收回視線,然後把調好的咖啡推給優瑟爾琳,狀若關懷道:“看您今天的樣子,您的病好全了?這真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願席曼王國的榮光與您同在。”


    “謝謝,我現在感覺很好,”優瑟爾琳露出一個微笑,“今天就走也可以……至於紀評先生,恐怕來不及去拜訪了,有點可惜。”


    ……反正那位現在也不在朵圖靳了,她喝了口咖啡,看見旁邊手抄報上的加粗標題:黑鱗蔓延,噩夢成真,教會宣稱隻是怪病。


    這是專供的手抄報,由一些皇室養的學者撰寫,隻會呈送給皇室以及暫居皇宮的客人,內容大都枯燥無趣,隻是簡單的陳述事實……再多的,學者們也不敢亂寫。


    其實能一個晚上就整理出來這麽多東西也不太容易,盡管有些內容還不算準確,但能看出來學者們已經盡力。


    倫溫爾點了點頭,認可道:“那我們下午出發吧,中午還需要去告別,以免失禮。”


    東西自然不需要他們收拾,他們隻要定好了時間,在旁邊候著的侍者會自動離開,然後去做準備。


    優瑟爾琳抬眸看了眼倫溫爾,忽而道:“親愛的倫溫爾,你有想過我們什麽時候舉辦婚禮嗎?”


    “當然,我對待您的所有事情都很上心,但很遺憾,時間短暫,還需要一些籌備,”倫溫爾笑道,“您是想到了芙羅拉公主殿下的婚約了嗎?我向您保證,不會比她晚很久,說起來,您昨日在舞會上有見到她嗎?”


    優瑟爾琳一時心情有點微妙,想到昨日宴會上相當心不在焉的芙羅拉,不知道自己是該說見到了還是說沒見到……見肯定是見到了人,問題是那位並非單純隻是芙羅拉公主。


    她又掩唇低咳兩聲:“見到了,但是邀請芙羅拉跳舞的人太多,我隻來得及和她簡單聊了幾句。”


    沒有立刻得到答複,優瑟爾琳意識到倫溫爾在走神,她慢悠悠抬眼,目光遙遙落向倫溫爾在看的東西,精準捕捉到了其中的“紀評”兩個字。


    “皇室學者大都驕傲自滿,不太看得起民間的學者,更遑論偵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被他們詆毀就算讚譽了,可……”優瑟爾琳微微一笑,道,“您與我提過的那位紀評先生,恕我冒犯,他並沒有傑出的著作,但似乎是個特例,而您對此毫不意外。”


    湛藍色漸漸染上一抹暖調,她微微前傾身子,雙手交叉,溫柔道:“倫溫爾,我可以問一下,你是怎麽想這些事情的嗎?”


    倫溫爾微怔:“我……”


    優瑟爾琳生而一雙漂亮的湛藍色眼睛,像是大海那樣廣闊沉靜,現在這抹晶瑩的湛藍色被暖色的粉紫完全替代,像是一顆稀有少見的粉寶石。


    陽光明媚如舊,等在周圍服侍的侍者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不對勁,隻有倫溫爾直麵這份壓力,掛在衣服上的掛飾在一陣滾燙後無聲碎開,他眼神漸漸空洞,慢吞吞開口:“……皇室要求。”


    他道:“因為不願意得罪紀評先生,所以會叮囑學者謹慎,學者被警告過後,即便不知道非凡,也自然而然會認為紀評先生必然出身不凡,是以不敢得罪,言辭多有客氣。如果不是紀評先生接住在舒溫夫人府上,也許還會有學者去拜訪討好。”


    “聽起來很有道理,親愛的倫溫爾,”優瑟爾琳笑著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海神教會認為,這些天的事情,源自誰?”


    倫溫爾眼睛裏清晰閃過一絲掙紮,又被空洞吞噬,他慢慢開口:“……真理高塔。”


    這真是個令人一點都不詫異的答案,優瑟爾琳甚至懶得追問緣由了,重新靠回了椅背,偏頭吩咐身後的侍女長:“聽見了?我可什麽都沒幹,我覺得其他人也沒幹什麽,你記得原話轉告首席。”


    空洞褪去,倫溫爾瞄了眼落在地上的碎片,有點心疼:“教會會報銷我的損失嗎?比如這個?”


    “教會一向有錢,會吧,”粉紫色重新被湛藍覆蓋,銀製的叉子握在手上,優瑟爾琳道,“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倫溫爾歎了口氣:“如果您要說這個的話……我記得,您幼時就向往非凡,隻是在教會幹涉下未能成功,而後一直安分參加各種舞會,美名遠揚,與朵圖靳帝國的舒溫夫人是筆友。當然,這些眾所周知,主要還是父親提醒過我,說讓我待您小心一點。”


    優瑟爾琳有點遺憾:“這樣啊,我以前勾引過你父親呢。”


    大概是有什麽屏蔽作用在,旁邊服侍的侍者們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們談話的內容,但確確切切聽見這句話的倫溫爾連聲咳嗽,險些連刀叉都拿不穩。


    “你不覺得明譯爾至今仍然俊美麽?他小時候任性,倒不如現在三十的穩重吸引人。可惜他和你一樣觀念陳舊,令人掃興。”


    “我們不要說這些往事了吧……”倫溫爾輕咳一聲,“您既然和真理高塔有關係,想必也知道黛麗爾的母親蘭若夫人?恕我直言,我……”


    “你應該去問紀評。”


    倫溫爾愣了下:“什麽?”


    他抬眼望去,花朵明豔,人也明豔,唇紅抵著杯沿,是優瑟爾琳笑而不答,先飲盡了侍女長剛端上來的花茶。


    她輕聲道:“得了純粹靈性的是紀評,認識蘭若語言的是紀評,而今……化死亡為夢魘為虛幻的,興許也是他,但我還不能完全確定。隻是,你不去向他討教反來問我,我恐怕也無法給你答複呢。”


    她又是一笑。


    “我呢,也很困惑,我在想,他到底是不是個假借神名的……”


    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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