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身氣機翻騰,宛若汪洋大海一般的自家孩兒,元鳳矗立在其身側,隻覺江河比之大海,內心滿是感慨,不曾想區區數百萬載光陰,自家長子所抵達的高度,即便是其,亦高山仰止,望洋興歎。


    察覺到不妥,孔宣快速收斂周身氣息,他微微側頭,詢問道:


    “此劫或可洗去加身業力,然亦伴隨大危難,稍有不慎,便殺身於此,父親可曾想好?”


    聞言,元鳳抖了抖肩頭,深邃的眼眸仿佛跨越萬古長河,嗓音溫醇道:


    “若洗除不得加身業力,置身不死火山大囚籠之內,與身死何異也?”


    聞聽元鳳言語,孔宣不再多言,忽在此時,聞仲中堂匾額之上,有通體墨色麒麟一躍而出,穩穩立於庭院之內,琥珀色的雙眸緊緊盯著元鳳身形。


    感受到墨麒麟的目光注視,元鳳緩緩轉身,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逝,饒有興趣道:


    “走獸麒麟……龍漢之末,本尊聯手祖麒麟,共伐祖龍,麒麟一族傷亡慘重,其類所剩寥寥無幾,祖麒麟肉身兵解,永鎮中央大地,其族類殘存血脈,身化洪荒瑞獸,所到之處,必有祥瑞現世,傳聞果不其然。”


    看著依舊凝視自身的墨麒麟,元鳳輕輕搖頭,似讀懂了後者眼神,歎息道:


    “中央大地之上,仍有天柱不周山聳立,永鎮爾等老祖神魄,即便是聖人出手,亦無法赦其解脫,唯有爾等走獸一類,聚世間氣運,渡送中央大地,或有解脫之機。”


    聞聽此言,墨麒麟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眸中希冀之光逐漸暗淡,轉身欲返回中堂匾額之內,忽聞孔宣開口道:


    “且慢,眼下或有一契機,方才吾等交談,想必一字不漏被爾聽去,是福是禍,尚未可知,倘若願攜麒麟一脈,長積月累所聚氣運,參與其中,成則如爾所願,敗則無功而返,無盡歲月所累計氣運功德,皆化虛妄。”


    聞言,墨麒麟跨出的腳步一頓,宛如麋鹿的雙耳微微顫動,似極為掙紮。


    “既猶豫不決,便待光陰印證,且去。”


    見此,孔宣擺了擺手,並未在意,他目光遙遙望向朝歌城內東西兩側,於精兵奔走間,兩尊高台緩緩的鑄起。


    日月交替,三日光陰匆匆而過。


    朝歌城內,王宮金鑾殿上。


    兩鬢斑白,麵龐不怒自威,坐騎墨麒麟,手持打王金鞭的朝歌太師聞仲,擺手揮退了侍衛搬來的大椅,同百官一並閉目候在宮門外。


    “上朝!”


    隨著頭發花白,身著大紅蟒袍的禮官唱喝一聲,王宮大門被兩名侍衛從內緩緩打開,百官並列左右,皆駐足不前,隻待一人先行。


    “嗤!”


    墨麒麟垂頭打了個響鼻,這才邁動四蹄,朝著黃金鋪就的台階徐徐而上,見此,比幹等百官這才隨行而去。


    金鑾殿高台之上,早已得到侍衛稟報的人王帝辛,此時身軀早已抖如篩糠,他伸手接過侍衛遞送來的黃綢絲帕,擦拭掉額頭細密的汗水,這才再度顫聲詢問道:


    “爾可曾看清?太師今日確為披甲上殿?且手持父王所賜金鞭?”


    聞言,那身穿銀白亮甲,腰橫短刃的侍衛重重頷首,躬身抱拳道:


    “啟稟陛下,屬下親眼所見,太師今日的確披甲上朝,且手持先王所賜打王金鞭。”


    再次得到確認,帝辛此時已麵無血色,他無力的癱倒在龍椅之上,顫聲道:


    “危矣……太師自幼對孤便極為嚴厲,此番孤一時昏頭,犯下褻瀆聖母之罪,怕是免不得一頓皮肉之苦……苦也!”


    “嘎吱。”


    隨著王宮殿門敞開,帝辛連忙撫了撫頭頂珠簾皇冠,正襟危坐看向百官身前那騎乘墨色麒麟的朝歌肱骨之臣。


    “來人,還不速速於太師賜座?”


    聞言,早已侍立一旁的侍衛,連忙再度搬來紫木大椅,放置於聞仲身後,恭請太師入座。


    見此,身披黝黑甲胄,頭戴繽鐵冠的聞仲冷哼一聲,這才跨步邁下麒麟,落座大椅之上。


    感受到聞仲的目光注視,帝辛喉頭滾動,他舔了舔幹涸的嘴唇,朝著下方文武百官詢問道:


    “眾卿可有事啟奏?”


    話音傳出,百官寂然不動,目光皆落在為首一人背影之上。


    將打王金鞭橫在膝上,修長的手指敲擊著大椅扶手,許久,聞仲這才緩緩起身行禮道:


    “啟稟王下,臣有本奏。”


    嗓音不大,傳至帝辛耳畔恍若平地起驚雷,他連忙自龍椅之上起身,雙手虛托道:


    “太師乃三朝元老,吾大商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有言但講無妨。”


    聽著帝辛的恭維之詞,聞仲毫不在意,他重新落座於紫木大椅之上,銳利的雙眸咄咄望向帝辛,開口輕聲詢問道:


    “既陛下如此言語,老臣便暢所欲言了,老臣久居府邸,前日曾聞,陛下於女媧聖母祭祀之日,登高作賦,寫有一詩,褻瀆聖人,可有此事也?”


    “這……”


    聞言,帝辛一緊,隻覺大禍臨頭,囁嚅許久這才頷首,不忘為自己辯解道:


    “確有此事……孤乃一時昏頭所致,非孤本意,太師明鑒,聖母容貌卻為極美,然聖人之尊,孤豈敢心生褻瀆之意也?至於詩詞……孤……不知如何作答。”


    聞言,聞仲冷哼一聲,大手摩挲著手中金鞭,怒極反笑道:


    “一時頭昏所致?不知如何作答?”


    “陛下乃天下帝王,需向誰人作答?”


    “正因如此,才做出這般無德之事。”


    “陛下,可知老臣手中所持何物也?”


    看著太師手中高舉的打王金鞭,帝辛頓時臉色大變,自龍椅之上跌座在地,顫聲道:


    “太師饒恕,是孤被女色所動,故而頭腦昏聵,此番……此番卻是悔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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