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身鱗甲被剝去最後一片,計蒙哀嚎之聲戛然而止,恍如星辰一般的眼眸逐漸渙散,繼而轉為灰白,龐大的蛟龍真身滿是金色鮮血,自天幕雲頭之上徑直墜落而下,將萬裏山河盡數碾為齏粉。


    不知許久,一聲歎息自遙遠山間傳來。


    當大霧彌漫川澤,萬物盡歸寂靜,自大霧之中緩緩走出一人。


    身穿素白道袍,腰間懸掛玉石,頜下留有短須,手持羽扇的白澤,踱步至計蒙龍頭前,凝視著氣象萎靡的妖族神將,沉默許久,這才緩緩伸出手掌,輕輕按在後者額頭之上。


    腰間玉石有神光流轉,沿著手臂,注入計蒙額頭眉心處,直至白澤紅潤的臉龐逐漸蒼白,這才堪堪保計蒙將死之身。


    伸手擦去額頭細密的汗水,看著真身潰散,已恢複至人身,赤裸蜷縮的計蒙,白澤停直脊背,頭也不回道:


    “巫妖之戰,計蒙便已毀去蛟龍真身,今朝複得卻再失,恐此生……如此赤誠之心,結局本不應如此,太子萬不該也。”


    話音傳出許久,卻依舊無人答複,白澤卻不管不顧,再度開口,似自言自語道:


    “竹樓悟道數十萬載,吾自認算得通透,回首往昔,明了大勢如此,吾妖族無錯,巫族無錯,聖人亦無錯。”


    此言一出,原本被大霧遮掩籠罩的川澤深處,一股熾熱的氣浪自中心擴散,轉瞬之間,便將彌漫天際的大霧全部蒸發,致而天地交匯,如雲蒸大澤。


    當蒸雲盡去,密林深處,一身穿赤色羽衣,眉宇淩厲的青年道人,淩空駕雲而來。


    陸壓立於雲頭之上,俯瞰著背對自身的白澤,嗓音低沉道:


    “哦?妖神大人之意,吾父王、叔父身死,乃天欲除之而快也?”


    “吾等兄弟十人同遊巡天,致唯吾一人逃出生天,也皆因天意如此?”


    此言一出,白澤身軀一僵,他猛然回首,死死盯著陸壓,這位當初妖皇托孤之子。


    見其雖相貌神似陛下,卻無半點帝王儀態、雄心、胸懷,不僅大失所望,搖頭歎息,言語悲憤道:


    “太子心有怨恨,吾等亦有,然,身為陛下之後,豈可被仇恨蒙蔽道心乎?”


    “自巫妖一戰,吾等妖族損失慘重,唯剩吾等苟延殘喘於北澤險地,且業火纏身,如今人族昌盛,同吾妖族又後血海深仇,爾卻一心尋仇,全然不顧同族身死?如何擔得大任?!”


    此番言語,似是直擊陸壓內心痛處,他踉蹌後退兩步,這才身軀顫抖,看著昔日同父王並肩作戰,被父王視作可托付血脈的白澤,痛心疾首道:


    “好一個如何擔得大任……爾終是將內心所想道出,吾不過為吾妖族尋求一個真相,既如此,那邊道不同不相為謀,爾繼續帶領妖族苟延殘喘於此地,吾所行之事,同爾等無有半點幹係!”


    言罷,陸壓手掐法訣,高懸頭顱三尺處,以近來雲遊結識的準提道友所授秘法,生生剝離出藏於腦後的因果絲線,繼而毅然決然的斬斷。


    “噗……”


    看著親手斬斷因果,大口嘔血,踉蹌後退的自家太子,白澤臉色大變,欲上前攙扶,卻被後者斬仙飛刀阻攔。


    “即日起,吾陸壓便不再是妖族太子,乃天地而生的陸壓道人,大道於前,各奔東西。”


    言罷,陸壓道人後退一步,運用金烏遁法化作長虹,朝著遠方極速而去。


    見此一幕,白澤立於原地的身形如同朽木,他嘴巴微張,兩行清淚自其眼角流淌。


    “咳咳……”


    不知多久,神遊物外的白澤,這才被一聲微弱的輕咳打斷,回過神後,這才俯身探查計蒙傷勢,見性命已無憂時,內心這才稍稍慰藉。


    正欲攜帶後者返回秘天,似覺不對,他緩緩回首,打量著原本陸壓站立之地,雖說此時空空蕩蕩,然,後者斬斷因果牽扯的情景卻曆曆在目。


    這位不知得道幾許的妖族智者,僅一瞬便想通了其中關節,並貫通古今!


    “是了、是了,起於紫氣,妖困須彌,化妖挑撥,十日巡天……今日太子斬因果……”


    “這便是真相!”


    “算計……皆為算計,吾妖族已然落得此番下場,爾等卻依舊不肯罷手?!”


    “準提、接引!爾等妄為聖人之尊,竟如此小人行徑!!昔日所結因果,皆為吾所謀,爾等若想泄憤,貧道一人擔之便是,緣何牽吾族類?!!”


    北方某處仙家福地之內,此時正俯身收納靈根的接引道人,似是心有所感一般,他緩緩挺直背脊,忽而一笑,嘴唇微啟。


    “阿彌陀佛,白澤小友緣何直呼本聖名諱?”


    “昔日爾等妖族勢大,依仗強權,圍困吾等兄弟二人,以致吾弟險些入魔,身死道消,先前所謀之事,二者因果難以抵消,故而今朝來報。”


    白澤猛然抬頭,凝視著天幕懸於虛空的金身虛影,他雙拳緊握,眼眸赤紅道:


    “昔日之因,皆吾所謀而起,爾等若取吾性命,盡管前來便是,緣何謀吾族類?”


    “爾?”


    接引道人金身虛影,上下打量了白澤一眼,繼而搖頭微笑道:


    “是非黑白對錯,本聖心中自明……”


    “以爾之位格、氣運,尚入不得貧道法眼,且吾須彌靈山福地,從不需“智者”。


    “反觀陸壓小友,非但氣運渾厚,且,同吾佛門有緣,入吾西方極樂,可得佛祖果位,此為緣法,大善也。”


    此言一出,向來心有驚雷,而如平湖一般的白澤,此時如觸逆鱗一般,他睚眥欲裂死死盯著大佛虛影,喉嚨處,迸發出如野獸一般的低吼。


    “貧道一日尚存,太子便斷然入不得佛門半步。”


    聞言,接引道人拈花一笑,他沉默的看向白澤,金身法相迸射億萬舍利之光。


    見此舍利佛光,白澤頓覺雙腿沉重如壓五嶽大山,竟緩緩屈膝朝著地麵拜服而去。


    “不!!”


    白澤長嘯一聲,竭力抵製內心向佛之意,然雙腿骨骼卻被滔天偉力壓成齏粉,終是難以承受跪拜在地。


    見此,接引道人緩緩收斂笑容,他露出寶相莊嚴之色,雙手合十於胸前,頷首念誦道: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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