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扶搖眨了眨眼。


    在瑣碎的雨聲中,浮現在耳邊的,是一聲一聲,快速而激烈的,宛若擂鼓般的響聲。


    這是……


    我的心在跳嗎?


    她不敢去查證,目光先是看向交握的手,又轉向自己的鞋尖,然後是涼亭外的水潭,倒映的天空,師尊的道袍下擺。


    隻有眼睛在動,而腦袋不動的慌張模樣,可愛極了。


    很容易害羞嘛~


    林蕭看得有趣,嘴角掛起淺淡的笑意。


    沒有打攪,而是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互相握緊的手,沒有給空氣流通的間隙。


    搭配勁服的小長靴,隨小腿交疊在一起,下意識向他這邊靠攏著。


    剛開拓的小水池,有肥鯉浮上來呼吸。


    清澈的潭水,倒映出一行仙鶴飛過的痕跡。


    而他的道袍下擺……


    空出來的手伸出去,輕輕拉起自己的道袍,林蕭調笑著問道:“怎麽,要看為師的腿?”


    姬扶搖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嗯,要看。”


    “……”


    這下換林蕭無語了。


    “我的腿有什麽好看的。”


    “看看你的,也許能知道為什麽喜歡看我的。”


    “這是基因問題,不是後天能決定的。”


    “基因?”


    姬扶搖歪了歪頭,沒聽說過這個詞匯。


    在這樣的氣氛下,林蕭沒有解釋這個沒有美感的問題。


    “等你突破準帝境就能明白了。”


    “喔。”


    空氣中沉寂了一瞬間。


    唯有不停的雨,是世間唯一的聲音。


    小太陽啄了啄自己的羽毛,抬起頭,有些好奇的看著突然沒話說的兩人。


    “剛才,”


    姬扶搖將幾縷散亂的鬢發挽過耳後,微微紅潤的小臉,故作出在意與認真的模樣,“師尊說的是情話嗎?”


    “看你怎麽去理解,”


    林蕭沒有再打趣她,而是同樣正經的回複,“也許是有情話包含在內,但也是能夠成立的推測,不管怎麽去理解都沒問題。”


    順帶一提,顧憐兒是說這種話的好手。


    林蕭的技巧就是從她身上學來的,倒真是……


    效果顯著!


    姬扶搖點了點頭。


    自己要學的果然還有很多。


    之前。


    師尊寥寥幾句,就能讓她心情瞬間扭轉,重新充滿活力。


    現在。


    又隻是一句話,就讓她心跳快的無以複加,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加把勁學習才行。


    不隻是為了明白喜歡到底意味著什麽,又該如何加深彼此之間的聯係。


    也想將這種無處躲藏的幸福感覺,完完整整的分享給師尊。


    會嬌羞嗎?


    還是像自己一樣,忽然失去了分寸……


    姬扶搖又看了眼兩人緊緊相握的手掌,莫名有些期待了起來。


    在這場始於午間的細雨,師徒兩人圍繞著情話,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許久。


    待雨停之後,姬扶搖就去修行了。


    對她來說,每天的安排依舊不可或缺。


    這一點,就算是多了師尊也一樣。


    林蕭沒有急著離去。


    想了會兒能添些什麽靈魚,種些什麽荷花的事,用來平複內心的悸動。


    姬扶搖……


    或許很笨拙,對於愛意的表達也沒有前兩位誇張。


    但向前邁進的腳步與心意,他已經完完整整的收到了!


    也不知道任她去學習這些,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以那種不講道理的學習能力,未來有可能連顧憐兒都說不過她吧?


    嗯……


    仔細想想,姬扶搖學的再好也不會對自己,對同門師姐妹動心思。


    林蕭也就放任她去摸索了。


    適當給弟子們留些自由空間,也有助於師徒關係。


    畢竟這個年紀,再長大一點,很容易出現逆反心理。


    管的越多,越容易出問題。


    所以不管是安流螢還是顧憐兒,下山後都很少會去幹涉她們的決策。


    “等姬扶搖下山後,就像是安流螢,顧憐兒那樣,經常在鏡子裏看看,偶爾過去見一麵吧。”


    當然。


    四弟子不行。


    既然決定要收個小孩子,就好好負起責任來。


    在抵達十四,十五歲之前,最好都帶在身邊,教導各種必要知識。


    確認沒有什麽問題後,再放下山去。


    林蕭喝了口混著雨後清新空氣的茶水,稍稍舒展著肢體,朝灶台邊走去。


    用剩下來的靈植和一些新鮮花朵,烹飪了三爐糕點。


    其中一爐被聞到香味的姬扶搖,小太陽和神凰不死藥拿去分了,剩下的保存起來,統一儲藏在定格時間的係統空間內。


    晚飯是尋常配置。


    四菜一湯,加上一小桶靈米,收拾的很幹淨。


    本以為今天也會像往常一樣,伴著修行早早睡去。


    誰知剛收拾好最後的部分,姬扶搖忽然敲響了房門。


    “有事嗎?”


    打開房門,他有些好奇。


    “嗯,”


    姬扶搖點著下巴,“我想試驗一下今天的收獲,師尊可以配合我一下嗎?”


    看著少女認真的小臉,林蕭想了想,點頭道:“怎麽配合?”


    “去涼亭那邊吧。”


    一起來到涼亭,坐在中午時的位置。


    夜色未深,大空圓月高懸。


    剛一坐下,林蕭麵前就出現了能反射月光,近乎無瑕的小手。


    他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張開五指,與少女根根交錯,握緊。


    “現在可以了?”


    “師尊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回憶殺啊。


    還挺聰明。


    林蕭笑了下。


    “記得,當時你血跡滿身,叫我恩公。”


    “現在也可以叫,”


    姬扶搖說,她半仰著頭看天,搜尋著可以去說的話,不破壞現在氣氛的話,“那時還沒想到會成為這樣的關係,看見恩公的第一眼,隻覺得有些好看。”


    “為師也這麽覺得。”


    林蕭說。


    沐浴鮮血,為了生存而掙紮,最終大獲全勝的少女,在見麵的時候,也在張揚著獨屬於自己的魅力。


    那一幕,大概很久很久都不會忘記。


    姬扶搖側過視線,看不真切的眉眼中,似乎溢出幾分笑意。


    她稍微靠近了些,語氣中略略帶起幾分感慨。


    “本來打算一輩子都投身到修行之上的,結果卻遇到了恩公。”


    “被愛情束縛住了手腳?”


    “也可以說是,恩公成了更重要的東西。”


    “很好聽的情話,但考慮到有所預料,為師隻能給你打八十分。”


    “拿不到滿分呀……”


    “情話要一擊斃命才行。”


    “那……”


    距離突然拉近,姬扶搖放緩嗓音,仿佛要告訴他一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恩公,無瑕塵心綁定在了你身上哦。”


    林蕭睫毛顫了顫,正要張開的嘴猛地停頓下來。


    無瑕塵心的說明是──沒有瑕疵的功利之心,選擇佩戴後,可明析己身欲望,並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且不會改變人的性格,信念,打破底線。


    也就是說……


    最想要,最喜歡,最渴望。


    “一擊斃命了嗎?”


    姬扶搖靠在耳邊,極小聲的問。


    斃命了嗎?


    林蕭不知道。


    他隻看出今晚月色正佳,少女很美。


    涼亭的風貫穿加長甬道,勾勒出障礙物的形體。


    鍍上輕紗的世界,一下子灑滿甜甜的糖霜。


    隻有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鼓聲,像是蟬鳴驅趕不走,砰砰砰砰,攪的人心煩意亂。


    還有……


    夏季真的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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