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綰綰睜開雙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她靜悄悄地坐了一會兒,有些晃然地卸去周身氣息,將道袍套在素衣外麵。


    站起身,輕輕一跳,踩到鞋子的腳靈活地動啊動,沒動手就穿了進去。


    把綁帶束緊,打著哈欠,坐上梳妝鏡對麵的椅子上。


    臉上不知不覺,好像沾了什麽東西。


    師綰綰用手擦去,又眨了眨眼,逐漸能看清楚鏡子裏麵的自己。


    很漂亮。


    也很規矩,衣服整齊,發絲飽滿,看上去就經過了很好的嗬護。


    前世在這個年紀,自己還艱難地討著生活吧?


    嘴角莫名其妙勾勒出一抹淺笑,又很快歸於平靜。


    師綰綰仰頭看向窗外。


    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早起的生活呢。


    因為某個家夥的堅持,自己的世界由單純的修行悟道變得越來越精細。


    早上要吃飯,中午要吃飯,晚上要吃飯。


    要洗澡,要泡腳,要修行,要練劍。


    要戴上發簪,要穿好衣服,要係好鞋子,要注意禮儀。


    越來越多的東西,開始占領生活的方方麵麵。


    也讓無趣的時間,烙印上越來越多的期待感。


    今天推開門,他是不是正在灶台邊忙碌?


    會走過來,為她梳理頭發嗎?


    是不是還在傻乎乎的,一個人發呆?


    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或許可以多……


    師綰綰呼出一口氣。


    跳下板凳,推開自己的房門。


    晨間盛烈的陽光下,一道背影仿佛永恒不變的畫卷,正在處理新鮮的靈植。


    撫平的嘴角又重新抬起,師綰綰移開視線。


    在身高量尺處,看了看自己有沒有長高,然後一路走到自己的板凳上坐下。


    將簪子放在桌麵上,沒過幾秒,披散著的發絲就被人抬起,一下接一下地梳理起來。


    “已經化神五重天了,真快。”


    溫和而熟悉的嗓音,獨屬於師尊,“再這樣繼續下去,今年突破合一,絕對不是問題。”


    七歲的合一境。


    這在曾經的古星,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神跡。


    但考慮到少女重生的身份,或許也能讓人接受。


    師綰綰嘴角微挑著,頭頂的呆毛搖搖晃晃。


    心情極好,但嘴上不能露餡。


    “要更進一步。”


    “但也要記得勞逸結合,”


    林蕭拿起桌上的簪子,三兩下束起一個好看的發團,“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結束後,要記得好好睡一覺。”


    “我會安排好的。”


    “洗漱沒有?”


    “……”


    “快去,不要讓為師說第二次。”


    “我的手又沒有碰到髒東西,一點都不……”


    頭頂的呆毛被輕彈了一下,師綰綰臉色極速變差,扭過頭來看他。


    冷冷的,潛藏著濃鬱不服氣的小臉,先是落到他收回去的手上,又不知道想起了些什麽,半途換成輕蔑的笑容。


    林蕭立刻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可還沒等他阻止,未經審批的話語就已經自少女嘴巴裏飛了出來。


    “又叫我早些睡覺,又叫我注意衛生,難道師尊是想現在就要享用成果了?”


    “……”


    “變態。”


    “趁為師還沒計較,現在快去洗漱。”


    “哼。”


    師綰綰跳下小板凳,“噠噠噠”地邁著小步子跑遠。


    今天的交鋒,暫且是師綰綰的勝利!


    在飯桌上,扣掉了少女的任務四。


    “不嘻嘻”的少女,悶聲悶氣地吃了五碗靈米。


    到了後期,在少女身上,基本沒有了什麽需要教導的東西。


    吃完飯,林蕭坐在桌前,就這麽看了一會兒少女的修行。


    確認毫無問題後,便帶著昨日的感悟,去到涼亭喂魚。


    半聖。


    這個由他自己突破得來的境界,過了這麽久,似乎也沉澱的差不多了。


    昨日稍有觸動後,林蕭就起了“成聖”的心思。


    隻是這件事的難度嘛……


    不誇張的說,能卡掉九成人!


    哪怕是有大帝感悟,準帝境界的林蕭,也隻能抓住一點點的靈感。


    “可以多去走走,轉轉。”


    林蕭咬了一口手邊用來喂魚的糕點,“人間繁華萬千,來到之後還未曾體驗一番,隻是道聽途說便用來構築感官終究落了下乘。”


    這個世界的公子哥都喜歡什麽來著?


    殺人放火就算了。


    仔細想想,隻是自己知道的,也就賭石,逗鳥,遊山,玩水等等等等。


    哦。


    還有勾欄聽曲。


    要去嗎?


    去的話,就真隻是聽曲了。


    最好不要被少女們知道。


    林蕭的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少女們知曉這一情況後可能會發生的事。


    安流螢:完全搞不懂,但感覺有趣的話,可能會跟他一起去。


    顧憐兒:師尊喜歡聽曲看舞,看憐兒不好嗎,憐兒很快就能學會。


    姬扶搖:寂寞了可以來找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至於師綰綰。


    除了眼神會更加奇怪一點,似乎沒什麽特別的。


    也可能是不夠了解,暫且還想不出師綰綰心裏的看法。


    還是算了?


    去風月場所畢竟對少女們不太好,隱瞞也違背了當初不能撒謊的約定。


    林蕭握住手掌,將糕點碾碎,撒進水中。


    池水搖晃,不時有魚兒跳出水麵,將甜美的糕點吞入腹中。


    其中一隻肥鯉,不知是爭不過,還是怕弄傷了身體,在相隔不遠的蓮花下靜望。


    嚐試著朝那邊丟了一些,肥鯉銜住其中一塊,看了他一眼,潛入到更深的潭水中。


    生活在水潭裏的魚兒,也會有各種各樣的煩惱嗎?


    林蕭忽然想。


    然後,


    這念頭便一發不可收拾,猛然占據了全部的感官。


    林蕭順勢坐下來,閉闔雙眼,抿起來的嘴角上挑起幾分弧度。


    也許。


    所謂成聖,對他來說也並不是什麽特別麻煩的事情……


    ……


    與此同時。


    走了許久還未走出西土,反而來到一處與海接壤的山崖邊。


    安流螢和小肉丸躺在草地上,慵懶的享受著拂麵而來的海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流螢忽然大叫出聲。


    “你叫什麽?”


    小肉丸嚇了一大跳,扭過頭來看她,“連續趕路這麽多天,終於要瘋了嗎?”


    “果然還是邊走邊玩好,”


    安流螢哼哼兩聲,把她抱進懷裏,“明天我們還是將速度慢下來吧,一點一點往回走。”


    “別弄亂我的頭發,”


    小肉丸掙紮了幾下,有些好奇地問道,“不急著去見仙尊了?”


    “想見就見,現在見都可以,但回去了還是要好好聽話,等師尊允諾的時間到了才行。”


    在草地上滾了兩圈,安流螢半直起身子,大聲朝著遠方呼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懷裏的小肉丸也喊了起來。


    直到聲音傳的極遠,仿佛直達了獨峰山的盡頭,兩個小家夥又重新撲倒在草地上。


    安流螢舒緩了一下氣息,扭頭看向同樣在舒緩節奏的小肉丸。


    “你喊什麽?”


    “我也挺想仙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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