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曼香挺直了腰板,眼神堅定,一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


    回到齊芳院,趙曼香一口氣飲下一大杯濃鬱的熱茶,這才覺得精神稍有好轉。


    不久,旁係的晚輩們陸續來拜年,她急忙簡單整理妝容,盡量讓自己顯得氣色紅潤,精神飽滿。


    與此同時,林鴻濤在家休假的這段日子裏,除了必須的社交應酬,他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伴絳鶯。


    他們一同吟詩作對,棋盤上對弈,琴弦間流淌著悠揚旋律,幾日相處下來,絳鶯感覺自己在文采與修養上都有了顯著的進步。


    直至“破五”這天,被幽閉在閣樓之中的盛淑雁終於忍無可忍,她對著遞送飯菜的老媽子大聲呼喊:“麻煩您告訴母親,我已經知道錯了,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她原以為柳姨娘能有法子解救她脫離這困境,未料想,柳姨娘在她剛被囚禁時探望過一次後,便再無音訊。


    盛淑雁暗自揣測,或許柳姨娘自身也遭遇了相同的禁足命運。


    閣樓之上,日複一日,她眼看著下方的人群忙碌於節日的喜悅中,連那些仆人們都換上了嶄新的衣裳,滿臉笑容地慶祝新年,唯獨她這位千金大小姐,竟被牢牢鎖在這方寸之間,連閣樓的門檻都無法踏出一步。


    她原以為,春節時分,親朋好友來往頻繁,嫡母與大哥為了盛家的臉麵,終會讓她離開這片狹小的天地。


    怎知,他們似乎真的將她遺忘在這孤寂的角落。


    發絲間油垢重重,衣物下藏著難以忽視的汙穢,連自己都能嗅到那股令人不悅的氣息。


    若是再不讓她出去,她恐怕真的會徹底崩潰。


    認錯,就認錯吧,在他人屋簷之下,不得不低頭。


    她心中暗自發誓,待將來踏入汝南郡王府,定要將國公府欠她的一切一一討還!


    她要讓那些曾輕視她的人匍匐在她腳下,淚水漣漣地請求她的寬恕!


    國公夫人聞訊,便命人釋放了盛淑雁。


    盡管內心急切地渴望回到觀水院清洗一番,更換幹淨衣物,但盛淑雁還是首先前往萱和院麵見嫡母。


    令她意外的是,麵對自己,國公夫人僅是淡淡地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吩咐她繼續跟隨宮裏來的嬤嬤學習禮儀,待到學業有成,方能考慮其它。


    盛淑雁噙著淚水,哽咽問道:“女兒是否需要去向絳鶯道歉?”


    “懲罰你,是因為你不守規矩,舉止過於張揚跋扈,並非與絳鶯有關,因此無需向她致歉。”


    國公夫人解釋道,她不希望盛淑雁誤會是絳鶯的原因導致了這次的懲處,以防日後盛淑雁再次找絳鶯的麻煩。


    這對於盛淑雁來說,無疑是正中下懷。


    她當即許下誓言,保證今後痛改前非,隨即返回了觀水院。


    隨後幾日,出於羞愧與反省,盛淑雁一直躲在觀水院內,未曾邁出半步。


    及至元宵佳節,夜空如夢似幻,繁星點點。


    林鴻濤攜手絳鶯漫步於花燈璀璨的街頭。


    絳鶯的發髻簡潔而優雅,僅以一支清新雅致的碧玉簪點綴其間,鵝黃色的小襖襯托出她的溫婉可人,下身則是一襲槿紫色長裙,更添了幾分端莊大方。


    長街兩側,華燈初上,星辰如織,流光溢彩的玉壺與舞動的魚龍燈交織出一幅幅富麗堂皇、花團錦簇的盛世畫卷。


    此夜,長街上俊男靚女絡繹不絕,然而,林鴻濤與絳鶯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那個兔子燈籠好可愛。”


    絳鶯指著前方輕輕說道。


    那燈籠做成了兔子的模樣,栩栩如生,甚是討人喜愛。


    林鴻濤轉頭,視線在那燈籠上短暫停留,隨後輕輕一點頭。


    簡極心領神會,快步向前,將那隻小巧的兔子燈買下,恭敬地遞到了絳鶯麵前。


    “多虧簡管家了。”


    絳鶯笑容如春日花開,滿是感激地向簡極致謝。


    她轉頭瞥見林鴻濤麵上似乎有那麽一絲不悅,連忙賠上更加燦爛的笑容:“當然,也多虧了世子您的恩賜。”


    林鴻濤接過兔燈,小心翼翼地將其放置在絳鶯頭頂,動作輕柔,滿含柔情。


    一旁,簡極與素月強忍著笑意,彼此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共享這份溫馨與樂趣。


    絳鶯仰頭凝視著頭頂那盞輕巧的兔子燈,它仿佛成了夜空中最溫柔的星,小巧的燈盞在她背後挽成的發髻間找到了完美的平衡點,猶如一朵靜靜綻放的夜花,竟在風中穩穩站立,不搖亦不動。


    林鴻濤捕捉到絳鶯眼中那份新奇又略帶迷茫的神色,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他悄悄貼近她的耳畔,低沉而又溫潤的聲音如同春風拂過:“我想,當初嫦娥初至廣寒宮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與姿態,大抵也是如此吧。”


    絳鶯聞言,臉色微微一怔,隨即臉頰上泛起了兩朵紅雲,她佯裝生氣地瞪了林鴻濤一眼,壓低嗓音,帶著幾分嬌羞說道:“世子玩笑可開不得,奴婢哪有那般神仙之姿。奴婢心願隻有一個,那便是日夜陪伴在世子左右,哪也不願去。”


    林鴻濤收起笑容,深邃的眼眸定格在絳鶯的臉上,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最終他鄭重地開口:“是我失言了,你無需任何地方,隻要在我身旁,就已足夠。”


    絳鶯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的堅定如同星光一樣閃爍。


    正當二人深情對望之時,一陣清冷而不失磁性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溫馨:“真是一副佳偶天成的模樣啊。”


    絳鶯抬眸望去,隻見餘沐白嘴角掛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諷刺,正朝他們走來。


    “表弟。”


    林鴻濤喚了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神色。


    絳鶯連忙行禮,恭敬地說道:“世子千歲。”


    餘沐白對絳鶯的問候並未作答,他的目光直指林鴻濤:“表哥果然是一個多情的種子。”


    林鴻濤眉毛一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我怎敢當此美譽。表弟,姨母近來為你婚事費心不少,難道就沒有一個讓你心動的人選?”


    餘沐白輕輕一笑,拱手道:“或許我的桃花運不及表哥那麽旺盛。我就不打擾二位雅興了,先走一步。”


    說罷,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絳鶯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林鴻濤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轉而溫柔地攬住了絳鶯,繼續沉浸在元宵節絢麗多彩的花燈世界中。


    在絳鶯眼中,這位郡王世子仿佛是一隻渾身帶刺的刺蝟,外表冷峻而鋒芒畢露,總給人以不易接近的距離感,但那隱藏在尖刺下的溫柔,卻隻有親近之人才能體會得到。


    元宵之後,春意漸濃,絳鶯親手為喜哥兒縫製了兩套夾棉衣物,細膩的布料在她的指尖跳躍,每一道針腳都藏著她對小主人深深的關懷。


    提著這兩件飽含愛意的衣物,她向國公夫人住處行去,請安之餘,也將自己的一片真心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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