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昌府階州一帶,闖將李自成的兵馬,在這一帶非常活躍。


    在階州以東的一處起義軍營地,高掛著李自成部的大旗,這裏是李自成的臨時營地。


    李自成坐在主將位上,聽著下方一名哨探的稟報。


    哨探拱手稟報道:“稟報李闖將,有一隊義軍往我們這裏而來,打的‘闖王’旗,有兩千來人!”


    聞言,李自成微微皺眉,道:“確定打的‘闖王’字旗?”


    哨探連忙回道:“是的,李闖將!”


    李自成立即站起身來,道:“快,召集主將,隨我到轅門迎闖王!”


    闖王旗乃是高迎祥部獨有。


    很快,李自成帶著一眾將領在轅門外等候,遠遠見到一隊稀稀拉拉的人馬,往營地方向而來,看上去勞師疲憊。


    待得那兩千多人的前軍走近,李自成才看清“闖王”旗下的,並不是高迎祥,而是高迎恩,乃是高迎祥之弟。


    李自成快步迎了上前,對著高迎恩拱手,道:“兄弟,別來無恙!”


    見到熟悉的李自成,心中悲痛的高迎恩瞬間繃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身體也搖搖欲墜。


    其身後跟隨的士兵,聽到高迎恩的哭聲,也是紛紛大聲哭泣,眼淚嘩嘩而下。


    見狀,李自成心中升起一絲不妙,連忙將高迎恩扶住,道:“兄弟,出了何事?”


    高迎恩哭的傷心欲絕,全靠他人攙扶才能站穩,道:“兄長,兄長他,嗚哇哇……”


    李自成見高迎恩如此悲痛,情緒崩潰,便道:“兄弟,先進營帳再說!”


    幾人將高迎恩攙扶著進了營帳,高迎恩的哭聲才漸漸的停了下來。


    李自成這才開口詢問道:“兄弟,闖王出了何事?何故如此啊?”


    高迎恩聞言,眼淚嘩嘩往下流,帶著哭腔道:“自成兄弟……月餘前……兄長他……在黑水峪被官軍伏擊……被孫傳庭活捉了去,嗚嗚……”


    “什麽?!”李自成大駭,麵若死灰,喃喃自語:“怎會如此?”


    高迎恩抹著眼淚,道:“兄長本欲從子午道穿過,奇襲西安城,怎麽賊老天連日大雨,大軍在子午道舉步維艱,錯失良機,反被孫傳庭率軍伏擊,兄長在作戰中受傷,逃脫不得,因而被孫傳庭捉了去!”


    李自成緊緊攥著拳頭,額頭青筋突起,他頭一揚,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嘶啞的喉嚨中叫出一聲:“大哥~!”


    緊接著,李自成身體直接向後倒去,兩眼顯得呆滯無神。


    高迎恩和在場的將領無不大驚失色,他們沒料到平時冷酷狠辣的李自成,性情竟是這樣的激烈,連忙上前去攙扶。


    李自成強打起精神,緩緩地站了起來,推開眾人攙扶的手,搖搖欲墜的樣子,慢慢走出了營帳。


    他遙望藍天,淚水撲簌簌地滑落下來。


    他一想到那位叱吒風雲的人物,最後竟落得了被生擒的下場,一種難耐的淒涼感便油然而生。


    在腥風血雨廝殺裏,在豪放不羈的談笑中,李自成的腦海中,不時想到與他肝膽相照的高迎祥,率領百萬大軍馳騁各地,何其壯哉。


    如今義軍人數,約摸有一百多萬,大小首領也有近九十人,但在這百萬的茫茫人海之中,隻有高迎祥是他李自成的知己弟兄。


    無論是相聚還是久別,無論豪飲歡言還是冷默無聲,他們相知,他們友愛。


    在弟兄兩個人每次的相視一笑中,多少男人與男人間的、生死與共的情感,都能在瞬間交流。


    腦海中的畫麵回放,高迎祥爽朗的笑聲,也在耳邊回蕩。


    “大哥!嗚哇……”李自成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如泉湧,捶胸頓足,痛恨不已。


    高迎恩和眾將見狀,紛紛勸慰:“李闖將(自成兄弟),要保重啊!”


    哭了好半晌兒,李自成才抹去眼淚,目光看向高迎恩,問道:“兄弟,可知闖王現在關押何處?我即刻召集人馬前往相救!”


    高迎恩悲痛的開口,道:“自成兄弟,兄長他已經被押到京師,崇禎那個狗皇帝,判處兄長受淩遲之刑,九月初一行刑,嗚嗚……”


    這個消息,是他從延安府的《護民周報》上看到的。


    當時他為了活命,便逃到了延安府地界邊緣,聽到從延安府出來的商人,在談論闖王高迎祥被崇禎判處淩遲,便從商人的手中購買了一份報刊。


    那報刊上,他一篇名為《午穀奇謀為妙計?諸葛武侯為何不願一試?闖王高迎祥給出答案!》的文章,說明了他兄長,從入子午道到兵敗被俘、送往京師判淩遲之刑的全過程。


    文章描述之詳細,仿佛編撰文章之人,全程親眼所見一般。


    高迎恩將《護民周報》遞給李自成。


    李自成接過報刊,快速的閱覽起來,當看到判處高迎祥九月初一淩遲,他又是身形一個踉蹌,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對於報刊中的內容真假,李自成是沒有絲毫懷疑的,如今王毅手握幾十萬大軍,眼線遍布,要知道點內幕消息並不難。


    李自成閉上眼睛,兩行清淚留下。


    忽的,他猛地睜開眼,道:“傳令,九月初一,三軍縞素,為闖王送行!”


    高迎恩聞言,立即對著李自成拱手,道:“多謝自成兄!”


    其餘諸將,也同時拱手,高呼道:“李闖將高義!”


    李自成捏著報刊,看向高迎恩,道:“兄弟,我欲給闖王立下衣冠塚,你可有闖王的遺物?”


    高迎恩聞言,悲痛的搖頭,道:“官軍追殺的緊,不曾拿到兄長的遺物!”


    李自成想了想,道:“傳令,讓工匠依照闖王身形樣貌,以好木雕刻,九月初三葬入衣冠塚!”


    九月初一,李自成為高迎祥設立靈堂,三軍縞素,諸將吊唁,初三葬入一處風景秀麗之地。


    初四,李自成召集諸將議事。


    待諸將到齊,李自成率先開口道:“諸位,孫傳庭害我闖王,屠我義軍,阻我大業,此乃不共戴天之仇,我決定集結大軍,與洪承疇、孫傳庭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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