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北望拖著易昉的手,道:“元帥息怒,易將軍隻是一時衝動,無意頂撞元帥。”


    謝如墨冷冷地道:“不能接受軍令,就立刻離開南疆,本帥需要的是絕對服從的武將。”


    易昉心頭縱然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說什麽,隻是冷冷地睨了宋惜惜一眼,國公府貴女,自然是人人捧著的。


    與生俱來的富貴,她一介微末武將之女如何能比?但她問心無愧,她如今所得都是她拚命得來的。


    不像宋惜惜,功勞都是送到她的手中。


    她不情不願地和戰北望告退出去,臨走,還道了句,“末將武職低微,出身也不顯貴,沒有討理的資格,元帥軍令末將自當遵從。”


    這句話自然是內涵宋惜惜。


    她甚至希望宋惜惜衝上來與她理論一番,但宋惜惜靜靜地站在那裏,眼底蓄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一句話也不辯駁,自然,她理虧。


    總有一天,她會撕開宋惜惜的偽裝,讓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心機,借著父兄舊部托舉立功,將被武將所不齒。


    戰北望和易昉出去之後,方天許蹲了下來,雙手擦著臉上的淚水,元帥和六位少將軍沒了,連夫人和少夫人小公子他們都沒了。


    整個侯府,如今就剩下惜惜一人。


    落淚的不止方天許,還有其他幾位將軍,都忍不住偷偷地抹著眼淚。


    就連謝如墨,眼底都是微紅的。


    宋惜惜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是很快又被她逼了回去,她哭的次數已經太多了,而每一次哭,都會伴隨崩潰而來。


    她要忍住。


    她聲音帶著哽咽,緩緩地開口,“八個月前,我那時還是戰北望的夫人,在將軍府侍奉患病的婆母,聽到京兆府來報,說我侯府一夕之間滿門被屠,我策馬回到府中,入門所見,盡是血腥,我母親,嫂子,侄兒侄女,護院,連同滿府的下人,沒有一人可以逃過去,尤其我母親嫂子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砍爛了,有些人屍首分離,我二哥的兒子瑞兒,他的頭顱被砍下……”


    她深呼吸,那呼吸帶著哭泣的嗚咽,她沒辦法再張嘴,沒辦法再說下去,感覺到那痛楚如山崩一般襲來了。


    那一幕,永遠不能忘。


    “誰做的?”謝如墨問道。


    宋惜惜張嘴,控製了好久情緒,才從嘴裏吐出四個字,“西京探子。”


    謝如墨眼底瞬間血浪滔天,他明白了。


    八個月前,也是易昉屠村擄劫西京太子之後。


    所以,侯府滿門被屠,和易昉在鹿奔兒城做的事情有莫大關係。


    謝如墨輕聲道:“諸位將軍先出去,本帥有話與宋將軍說。”


    方天許一擦眼淚,回頭用悲沉痛惜的眸子看了宋惜惜一眼,想說點什麽,最終也沒說,隻有滑落的兩行淚水。


    他們轉身出去。


    謝如墨倒了一杯酒,遞給宋惜惜,“坐下,喝一口。”


    進了伊力城之後,酒不再是多稀罕的東西了。


    宋惜惜接過,一口飲下,辛辣的酒從口腔滑向喉嚨,像是引起了一道火焰,直襲胃部。


    謝如墨伸手,撫著她的額頭,他不知她經曆了這麽多悲慘的事,本以為父兄犧牲已經是她最大的悲劇。


    沒想到,滿門被屠,夫婿還違背誓言另娶,她這段日子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想到這裏,謝如墨心口有些透不過氣的窒息感,那陣窒息感緩緩過了之後,殘留了心尖的隱痛。


    怪不得,她不再是梅山萬宗門那個恣意鮮活的少女了,之前還不解她眉目為何總是籠著輕愁。


    還道是因她父兄犧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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