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晚探聽到想要的消息,就拜別劇組眾人。


    前往東港墓園的路上,她開始複盤近期的魔幻事件。


    關於時母的生死、關於喬溪初中時的經曆、關於老頭賬本裏的她和時決明與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軌跡……


    這個世界在自我修正的過程中,會覆蓋或者修改人的記憶差不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成為那個修正bug,但這個bug的覆蓋麵似乎也有一點廣,她身邊親近的人,比如謝玉遙、比如老頭,也多多少少受到點影響,得以保存部分修正前的記憶。


    那麽,她不管從哪個層麵上來講,都最親近的那個人呢?


    時決明的記憶又保存了多少?


    歲晚想起不久前,他們關於老頭賬本裏“逃婚”部分的閑談,時決明驟然低落的情緒很難不讓她多想。


    而隻要她開始往時決明身上想了……


    ‘你還記得她?’


    ‘你不是不認識喬溪嗎?’


    ‘忘了也沒什麽。’


    ‘那如果……你有了別的喜歡的人呢?’


    ……


    還有那句無數次被她當作落地錨點的安慰——


    ‘沒有人比你更真實了。’


    真的是,太明顯了。


    時決明與她所有關於過去的交流,都是依托在時決明所確認的她現有的記憶之後的。


    歲晚深吸一口氣,有些煩躁地抬手捂住臉,心髒劇烈收縮,生產出一些令人發麻的情緒,順著血液流淌向四肢百骸。


    明明,她該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時決明的人。


    怎麽會到現在才發現呢?


    這個世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斷進行自我修正的?


    時決明又是背負了多少記憶走到現在的?


    他……又為什麽不願意告訴她?


    疑問一個又一個冒出。


    一種大概能夠被定義為心疼的情緒伴著怒意開始滋生。


    歲晚忽然就很想給時決明一拳,非常不講道理的念頭。


    即使時決明現在在被至親長輩和弟弟背刺。


    ……


    歲晚:?


    不是,時決明哪來的至親長輩?


    更強烈的疑問擠掉其他的所有困惑,占據整個大腦。


    歲晚瞬間冷靜下來。


    不論是哪個版本的記憶裏,自打時逸然的母親抱著時逸然找上門,時決明和他的父親的關係就降低到了冰點;而說起母親,不管是記憶裏劉芸慘烈的自戕又或者是現在這個攻略者導致的莫名其妙的暴斃,母親都已然入土。


    能稱得上時決明的至親長輩的,除了歲晚的母親,就隻剩周老頭。


    總之,沒一個姓時。


    至於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時逸然啊?


    就時逸然那種因為時決明一句要把他放進公司,就戰戰兢兢以為是強大哥哥的試探,就差沒哭著求哥哥不要的性子。


    時逸然背刺時決明?


    除了他又被攻略者上身了,歲晚想不到第二個可能。


    可憐的時逸然。


    *


    到達東港墓園時,歲晚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忌日的場麵比她想象中的更為壯大。


    不止時父,時家旁支那幾個仍然對時決明的權力虎視眈眈的老東西也全都到了場。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紅唇黑裙、極其美豔的婦人。


    這群人與時決明相對而站,中間隔著的那方小小的墳塋,好像新世紀的楚河漢界,無人越過一步。


    婦人與時父並排而立,時逸然畏畏縮縮地站在二人身後,周身都縈繞著弱小可憐又無助,頻頻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似乎與他站在對立麵的時決明,


    歲晚光看一眼就覺得他好像那個短視頻平台大熱bgm化形。


    就是那個“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咳。


    歲晚收斂起嘴角那個不合時宜的弧度,理所當然地走到時決明身邊,挽住他的手臂,衝著眾位名義上的長輩落落大方一笑:“抱歉,我來晚了。”


    歲晚將視線落在那個不認識的婦人身上,下一瞬,就被忽然響起的聲音聽得一愣。


    【嘖,女主怎麽會在這裏?】


    女主?


    【你知道的,世界線崩壞後,主角意識總是不受控的】


    回答婦人心聲的,是不同於往日死板電子音的清潤男聲。


    許是多了些類人的情感,歲晚總覺得這道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


    她目光微凝,再想要仔細聽,卻是什麽也聽不見了,抬眸時,隻是與婦人掩飾得很好的隱憂目光對上,而後默契錯開。


    攻略者的事暫且放一放。


    時決明對她的到來極其意外:“你……”


    歲晚挽著他的手,不動聲色地狠擰了下他的胳膊肉,咬著牙,壓低聲音道:“等會兒在跟你算賬。”


    時決明目光遊移。


    認真說起來,要算的賬那可太多了,他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歲晚說得是哪件。


    時決明心虛地摸摸鼻子,眼神亂瞟,開始裝沉默。


    歲晚的到來打破了某種僵局,時決明先前與眾人對峙時運籌帷幄的氣勢蕩然無存,墓園裏凝固的空氣緩慢流動起來。


    最明顯的,當屬時逸然猛地亮起的、仿佛看到真正的救星的雙眼。


    歲晚嘴角微搐,忍住不去看他。


    一看到他的臉就想笑。


    拄著拐的時家二叔先笑著開口:“晚晚怎麽來了?”


    歲晚詫異:“二叔的話好奇怪,決明媽媽的忌日,我當然得陪著他啦。”


    時父冷哼:“這種拋下孩子一走了之,再傳回來就是死訊的女人的忌日有什麽好陪的?”


    大概是因為這個經曆和真實的母親根本對不上,他此時倒生不起一點憤怒的情緒,隻是輕歎:“看來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是已經爛到了一點修正的必要都沒有了。”


    歲晚挽著他的手不自覺收緊。


    時決明輕拍她的手背,權當是安慰。


    時家二叔輕咳一聲,將話題拉回最開始的時候:“決明啊,你看,你的母親是走了,逸然的母親還在呢。你和逸然好歹也是兄弟,你怎麽忍心讓逸然一直背著私生子的名頭呢?不如就讓你父親和逸然母親在一起吧。”


    歲晚:?


    不是,等會兒?


    小三上位之後,那個孩子就不算私生子了是吧?


    在原配的忌日幫著小三,對原配孩子玩著不高明的道德綁架,這是人幹的事?


    歲晚這邊cpu瘋狂燃燒。


    時決明直接給氣笑了,懶得搭理不說人話的老登,將目光投向時逸然身上:“時逸然,你也這麽想?”


    時逸然猛地從二人身後跳出來,跨到時決明麵前,哭喪著臉表忠心:“不不不,哥,我、我沒這麽想,我、我想不了一點。”


    瞧著語無倫次的模樣。


    生氣暫停,歲晚抽了點情緒感歎:


    可憐的時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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