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謝玉遙頭一回見到成潛這麽失態。


    印象中,成潛總是仗著自己聰明,擺出一副看透一切的樣子。


    要是放在古代,他可能是什麽多智近妖的謀士。


    但在現代,他裝逼的勁很好地中和了這一點。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腦子有問題的愛裝帥哥。


    扯遠了。


    總之,像現在這樣好好喝口水都被嗆到,微微瞪著眼睛倉皇到藏不住的模樣,謝玉遙還從來沒瞧見過。


    謝玉遙皺著眉,想不出什麽樣的情況能讓他們決裂到連聯係方式都刪個幹淨:“我們……”


    “砰——”


    有什麽東西撞到近在咫尺的玻璃上,嚇得謝玉遙一激靈,話頭瞬間止住,驚惶地往旁邊望去——


    一個抱著昏迷女孩的男人不知怎的撞到了玻璃上,無意間與謝玉遙對視上的眼睛竟是凶光。


    謝玉遙不知怎的,心髒砰砰直跳,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衝,拿著筷子的手不自覺就劇烈顫抖起來。


    他們坐在窗邊的位置,本來是因為窗邊視野寬闊,風景一覽無餘。


    如今風險也是一覽無餘。


    男人迅速起身向前跑,不一會兒, 一個盡顯疲態的女人哭嚎著追趕上去。


    當、當街搶孩子!


    無端的短暫驚恐轉瞬即逝,謝玉遙緩過神之後,腦海中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想。


    ……這是能在堂堂宛城商業區發生的事情嗎?


    這合理嗎?


    她腦子裏還在炸裂,身體已經先腦子一步“噌”地站起來。


    得去抓住他,不然……


    不然什麽呢?


    謝玉遙恍惚一瞬,卻也管不了這麽多,拔腿就要趕過去。


    成潛“嘖”一聲站起來,伸手把她摁回椅子上:“什麽毛病,知道什麽情況嗎就往上衝?”


    “可是……”


    “警察叔叔還在這兒呢,”成潛沒再看她,輕笑一聲,“等著,馬上回來。”


    他一下子彈射出去,意氣的尾音散在風裏。


    一點兒也沒有當初為了逃避一千米寧願出女裝的樣子。


    謝玉遙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下意識想:當初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錯誤地心動吧。


    ……


    ……


    ……我操!


    她的手比剛才對上那個男人的眼睛時還要抖,顫顫巍巍地去拿坐下來到現在都沒怎麽喝的水。


    好恐怖的潛意識!


    孩子害怕!


    謝玉遙驚魂未定地小口抿著水。


    “我看你一個人,”陌生的柔媚女聲響起,“介意我坐在這裏嗎?”


    謝玉遙懵懵抬頭,是一個有些眼熟的陌生女人。


    先不說在成潛筷子還沒撤下去的情況提出拚桌挺奇怪的,這女人盯著謝玉遙的目光就讓她很不舒服。


    “我介……”


    女人已然徑直坐下。


    謝玉遙呆滯,下一瞬皺眉:“你有毛病?”


    女人眉心微跳。


    她才想問主角團什麽毛病,怎麽一個個都這個畫風。


    她在心裏罵罵咧咧,麵上依然一派和煦:“你真會開玩笑。”


    謝玉遙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女人神色未變,語氣莫名:“挺懷念的吧。”


    謝玉遙警惕心未褪,思緒卻不知為何跟著女人的話走。


    “同樣的街道,同樣的罪犯,他上一次奮不顧身追上去的時候,還隻是一個沒成年的毛頭小子。”


    伴隨著女人略帶蠱惑的聲音,一些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畫麵一點點在謝玉遙腦海裏閃過。


    “身處黑暗,眼前是似乎觸手可及的燈火,但是沒有人來救你。”


    偏遠、空曠的庫房,凶神惡煞的綁匪像看螻蟻一樣地看著她。


    她被綁在椅子上,沒有布料遮掩的手臂已經磨出一道道猙獰可怖的疤痕。


    她正前方是一扇玻璃碎掉的窗戶,她能望見並不太遠的山腳下,街道上闌珊的燈火。


    “那個時候,你在等誰來救你?”


    在等爸爸。


    “怎麽不指望媽媽?”


    媽媽……因為在來到這裏的時候,媽媽為了保護她,已經被綁匪失手刺了很多刀。


    奄奄一息,不知道被遺落在哪裏。


    “那爸爸怎麽還不來救你們?”


    對啊,為什麽?


    一幕幕閃過的畫麵開始有了聲音。


    一個綁匪憤憤地對著響著忙音的手機怒罵:“娘的,那混賬不接!”


    另一個綁匪給他支招:“這樣,你拿他女兒的手機給他打。”


    綁匪一號一邊強硬地扒開謝玉遙的眼皮進行麵容識別,一邊罵罵咧咧:“他連他老婆的電話都不接,我看他女兒的也懸。”


    電話接起來了。


    謝玉遙立刻掙紮著發出動靜,被綁匪二號抓著頭發連人帶椅子灌到地上:“老實點!”


    那邊綁匪一號還沒有說出輕車熟路的要錢流程,電話那頭就已經傳來謝父溫柔但敷衍的話語:“寶貝乖啊,爸爸現在有點忙,晚點回去給你帶禮物,乖啊。”


    他的話音還未落幹淨,就傳來一道黏黏糊糊但格外清晰的女聲:“老公,誰……”


    女人詢問的話語戛然而止。


    電話被掛斷了。


    前後甚至沒有十秒。


    一直在掙紮的謝玉遙忽然就失了力氣,神色灰敗,眼淚順著歪倒的姿勢傾斜地流了下來。


    就連綁匪都覺得荒唐。


    綁匪二號煩躁地抹了兩下脖子:“要我看我們今晚就綁錯人了……就該綁他的小情兒和小情兒的女兒。”


    綁匪一號:“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那她怎麽辦?”


    綁匪二號冷漠地瞥一眼謝玉遙:“殺了唄,反正也不差她一個。”


    刀尖反著明亮的月光。


    “那天好像還是你生日?但誰在乎呢?”


    ……有人在乎的。


    “親生父親都不在乎,你憑什麽覺得還有人在乎?”


    因為在乎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庫房大門被砰地一聲撞開。


    隨即是一聲謝玉遙隻在電視裏聽過的槍響。


    離謝玉遙最近的綁匪中彈倒地,趁著另一個綁匪還在震驚,尚且清瘦的少年立刻咬牙疾跑到謝玉遙身邊。


    他來不及給女孩鬆綁,端著槍的手還在抖,槍口死死對準另一個綁匪。


    他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氣還沒喘順,卻有餘力嘲諷綁匪:“什麽年代了,綁架還隻用冷兵器?”


    “能幹幹,不能幹滾去吃牢飯吧。”


    跟著少年的保鏢個個配槍,很快製服了綁匪。


    其中一個保鏢冷酷地看著逞強的少年,語氣無奈:“少爺,被夫人發現你用槍,我這月獎金就沒了。”


    “真被發現了,我求我大哥補給你。”


    成潛把槍還給保鏢,整個人癱軟地跌坐在地上,恰好方便他幫謝玉遙鬆綁。


    局勢變化得太快,本來覺得自己快死了的謝玉遙還在發愣,直到身上的束縛鬆了,被成潛扶著坐起來後,猛地抬頭抓住成潛的手臂:“媽……我媽媽她……”


    成潛輕聲安慰她:“時決明走另一條路,找到了阿姨,先把阿姨送去醫院了。”


    謝玉遙鬆了口氣,後知後覺開始感受到從心髒裏流出來的劇痛,死死抱住成潛號啕大哭起來。


    成潛現在也沒什麽力氣,被她猛地一抱,差點跌下去。


    他有些狼狽地穩住身形,回抱住謝玉遙,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溫聲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啊,阿姨也會沒事的。”


    謝玉遙整個人都在他懷裏發抖。


    成潛扯開話題安慰她:“我還讓人準備裏我家的蛋糕給你,就我們第一次見吃的那個,還記得嗎?”


    謝玉遙埋在他的脖頸間,他能感受到一片燙的嚇人的濕潤。


    “算了,你哭吧。”


    今天的事換誰誰不會嚇到。


    “哭過就好啦,”成潛此時說話仍舊有些喘氣,“這樣吧,以後我去當警察,絕對保證你的安全。”


    哭崩了的謝玉遙終於有了反應,抽抽噎噎地擠出一個字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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