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不容易輕鬆下來的氛圍瞬間變得再度緊張了起來,作為前朝財政大臣的貝登此時被點名,也讓不少前朝官員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新王年輕,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場新的清算。


    貝登緩緩走出人群,多年政治場的錘煉已讓他經驗豐富,麵對如此高壓的情況也不會過分慌張,貝登不緊不慢地向菲尼克斯敬禮,說道:


    “陛下,老臣深感陛下之仁厚,對待罪人子嗣尚且寬容,何況老臣們呢?臣近年已經快七十了,今日在鏡廳議事,也已然覺得身體搖搖欲墜。求陛下同意老臣的請辭,讓老臣帶著孩子們回封地養老,臣感激涕零,定當日日夜夜感恩陛下恩德。”


    急流勇退,貝登也發揮著幾十年上位的經驗與智慧,上表了一份難以拒絕的辭呈,陛下仁愛,也當體察老臣心,交權歸政,以求君王開恩。既給領導戴了高帽,又拋出了台階,貝登已經感覺到了新一輪的風暴即將到來,他必須迅速離去。


    下一輪的焦點,一定是貴族的世襲製度。


    貝登渾濁的眼眸裏透露著銳利,他得立刻馬上離開,對於任何貴族而言,最核心的利益就是世襲的爵位與封地的管轄權,而想要在現在保留這兩項。他必須和新王做一場交易,他主動讓位,並且從今往後為君王的一切行為表示支持,與未來即將被削弱的貴族們劃清界限。才有可能繼續為後代保留封地與爵位。


    “準了。”


    菲尼克斯也明白老狐狸的想法,但很顯然他沒看透那麽多,但收回財政大權也是他與莫得未來改革的最重要一步,但菲尼克斯現在還不知道,自他恩準以後,貝登的那一小塊封地,在老貝登死前就徹底失去了能夠動手的理由。


    “侯爵大人不是才六十嘛……”


    “噓……閉嘴。”


    底下的人們竊竊私語,但小穆赫卻越來越繃不住了,一係列的封賞根本沒有提及自己的名字,祖父的榮耀與爵位也根本沒有被自己繼承分毫,眼睜睜看著喀戎境被瓜分完畢,容克境與德墨忒爾境也寫滿了名字,甚至連前朝老臣的貝登都“被迫”退休。小穆赫終於忍不住了,他來不及思考便走出貴族們的隊列,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裏,他緊緊盯著在王座下交椅上穩穩坐著的莫得,期待著這位太陽王能夠給自己幫助。


    當然,菲尼克斯也看到了小穆赫的身影,看著他的眼神,菲尼克斯也對莫得報以一個疑惑的眼神,而莫得則是選擇了沉默。


    莫得不喜歡世襲製。更不喜歡在這種時候被人報以這種道德綁架式的求助,這一行為在他看來,是沒有足夠軍功、能力的小穆赫真正貴族劣根性的體現。


    貴族是一定要鏟除的,任何優渥的崗位都是能者居之。


    理想社會,怎能憑借血統決定自身的高度?


    自此,小穆赫的名字在莫得的心中被抹去了。


    莫得將頭偏向一邊,在小穆赫絕望的眼神裏,菲尼克斯終是不忍心,道:“喀戎公爵長孫小穆赫,念及在北境鎮守玫瑰城有功,留居王城,任中央軍軍團長,保留不世襲公爵稱號,仍榮稱喀戎公爵。”


    又是不世襲!


    這次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罪臣之子爵位不世襲,而功臣長孫也爵位不世襲,菲尼克斯要做的不是打壓貴族的權勢,而是要掘貴族的根!


    是徹底鏟除!


    在場的貴族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少部分悟性高的已經領悟到了貝登的智慧,但更多的是為自己擔憂。


    莫得忽然感覺到一股十分灼熱的氣焰,仿佛是憤怒,但刺痛感又像是恨意,冥冥中的方向便在群臣之中,莫得回身望去,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深藍色霧氣裏,一團紅黑色的煙火正在猛烈燃燒,但當莫得仔細看的時候,卻又隻能看見孤零零站在外的小穆赫,以及旁邊畏畏縮縮的貴族與舊臣子們。


    又是錯覺嗎?


    莫得深吸了一口氣,將視線再次偏移。


    但他根本沒注意的,是小穆赫那無比嫉妒與憤恨的眼神。


    但這又何妨?


    不管前世今生,他從不把這種官宦子弟放在眼裏,上一世正是因為這些官宦子弟憑借血統牢牢把握位置,狠狠嘲笑、吸血,才促成了波黎公社的反抗。


    這一世,他也絕不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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