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府的後門出來,又走了兩條巷子,莊青如瞧見了等著她的馬車。


    婢女立冬一見到她,兩眼淚汪汪道:“小娘子,你可算是出來了!”


    莊青如將手裏的荷包塞到她的懷裏,“作甚,那地方還能吃了我不成?”


    立冬捏著荷包,委屈極了,“小娘子還好意思說,那陸府到底有甚金銀財寶,勞駕小娘子放著清福不享,非要去廚娘,若是叫小郎君發現了……”


    “停!”莊青如爬上馬車,利落地將自己身上的破爛衣裳換下,穿上自己的細絲襦裙,“所以說你最好守住你家小娘子的秘密,若是叫兄長發現,我便將你也供出來,到時候咱們都逃不了。”


    立冬的表情更委屈了,話裏帶著幾分懼怕和可憐,“小娘子慣會嚇唬我。”


    “哎呀,不會有事,阿耶和阿娘去了外地,兄長忙於商鋪,隻要你我小心些,不會叫人發現的。”莊青如見不得立冬可憐兮兮的樣子,“咱們快些回去吧,晚了兄長便要到家了。”


    立冬隻好爬上了馬車,她知道自家小娘子從小就是這樣的性子,看似散漫無趣,實則固執倔強,做下的決定不是她一個婢女可以改變的。


    說起來,她從六歲時便跟著小娘子,如今十年過去了,自問最是懂她,可這兩年來,小娘子做的事,她越發看不懂了。


    若是叫莊青如知曉立冬的想法,約莫也隻會道一聲無奈。


    夕陽西下,宵禁快要開始了,彭城縣作為徐州治府,盡管遠離神都,管製鬆懈了些,但大多百姓還是在夜幕降臨時回家。


    莊青如掀開窗簾,看街兩邊的酒肆茶館點亮的燈籠,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莊青如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前世兢兢業業多年,還未來得及享受人生便猝死工作中,老天可憐她,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她穿越來到了這個盛世朝代。


    雖然隻是商賈之家,但好在父母和善,兄長疼愛,本以為這輩子可以安穩一生,不用為生計、為瑣碎銀錢幸苦,哪知道七歲的那場足以以假亂真的夢讓她陡然驚醒。


    夢中她十六歲前平安幸福,十六歲後家破人亡,一場陰謀讓父母相繼慘死,兄長雙腿殘疾,孤苦一生,自己荒廢了半生、空有一腔熱血和悲憤卻無能為力。


    夢醒後的她恍如隔世,一時間分不清夢和現實,之後一年裏,夢中的事一一應驗更叫她心神俱疲。


    她這才驚覺到,這許是老天賜下的恩德,在事情未發生之前,給她一次挽回的機會。


    想到這裏,莊青如放下窗簾,手托著下巴,垂眸思索著。


    那年後多次籌劃,想要避開那樣的人生,卻苦於女子之身,縱然有天大的法子也無力改變現狀,莊家雖是彭城首富,可商賈之家多被世人瞧不起,即便是有冤屈也無處申訴。


    現在距離莊家遭難還有半年的時間,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在事情尚未發生之前,將它扼殺在搖籃裏。


    至於阻止的法子……莊青如仔細回想了一下夢中的場景。


    夢中她在家中變故之後重病纏身,在被匆匆從南州趕來的外祖接走之際,隱約聽見“莊家是被冤枉的。”“原來陸家郎君早就收集了證據,就等著張禦史下令調查。”“不愧是張公的弟子。”雲雲。


    莊青如在前世聽說過張棄言張禦史的大名,卻不想到最後卻是張公的弟子幫著自家洗清冤屈。


    據說這個陸家郎君乃是張禦史的關門弟子,隻是身子不大好,來彭城縣也是養身子的,不想遇到此等冤假錯案,他便私下收集證據,上書師長,這才叫莊家從中受益,平反昭雪。


    “小娘子,到家了。”馬車外麵傳來立冬的呼喚聲。


    莊青如平複了一下心情,利落地跳下馬車,攜立冬從側門進了家中。


    莊家乃是彭城縣首富,單論占地麵積比起縣衙官府也不遑多讓,若不是怕太大越了規矩,莊父能再修兩座宅子。


    下人們見莊青如回來,低頭彎腰打著招呼後,飛快地低下頭,像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一樣。


    莊青如一瞧下人們這般模樣,本打算邁進廳堂裏的腳愣生生地轉了個彎,“那個,立冬啊,我突然身子有些不痛快,今兒個的晚食便送到我房間裏吃吧。”


    其實她從陸府出來之前,朱娘子熱情地邀請她吃了不少東西,她想著晚上回來定要陪兄長吃飯,便隻用了幾口,倒叫那朱娘子心疼了半晌,以為她生性拘束膽小的緣故。


    莊青如逃避的想法沒有實現,早聽見門外動靜的莊家大郎冷著臉走了出來,嗬道:“女兒家成日在外麵遊蕩,成何體統!”


    莊家大郎莊青嶺,比莊青如大了六歲,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他容貌俊秀,身姿挺拔,偏偏此刻板著臉,生生破壞了身上的書卷氣。


    莊青如背著莊青嶺癟了癟嘴,回過身的一刹那換上了一副笑嘻嘻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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