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老夫人年紀大了,最喜歡看的便是兒孫滿堂,莊青如和遊瑜同歲,兩人一前一後及笄,這可把遊老夫人樂壞了,自那以後變著法兒地想給她們牽紅線。


    本朝因為女帝的關係,女子的地位有了不小提升,亦可大大方方地相看夫婿。


    遊瑜見莊青如臉都快僵硬了,連忙轉移話題,“祖母,您不是說有事要找在在嗎?”


    “哦,對對!差點兒忘了正事。”遊老夫人一拍腦袋,“年紀大了,記性也就不好了。”


    “夏日苦熱,忘記事兒也是常有的,老夫人不必介懷。”莊青如見遊老夫人不再提相看之事,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她理解遊老夫人的好心,可也實在不想行聽她念叨。


    “還是你會說話。”遊老夫人誇完莊青如說起了正事,“是這樣的,我家老頭子有一個故交,半年前他遇到了些難處,將自己的徒弟和兒郎送到了彭城避難,哎,說來也可憐,他那徒弟才貌雙全,可生來身子弱,常年喝藥,這不,前段時間病又重了。”


    莊青如聽的認真,隻是怎麽聽都感覺遊老夫人口中的這個人像極了陸槐。


    “我家老頭子尋了不少名醫,都說是從娘胎帶來的毛病,隻能養著。”遊老夫人繼續道:“我想著你素來擅長調理身子,便想請你去瞧瞧。”


    莊青如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陸槐了,她問道:“老夫人,不知此人心境如何?”說完又解釋道:“這調養身子也不能光靠藥物,心境也是一方麵。”


    遊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自然知道莊青如這樣問的原因,她露出一抹為難,隨後又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不說,你們早晚也會知道,他也是個可憐人!”


    聽到這裏遊瑜忍不住問道:“這個人該不會是陸家兄長吧?”


    “不錯,就是前段時間來養身子的陸槐。”遊老夫人肯定道,然後說起了陸槐的事。


    陸槐出身吳郡陸家,原本隻是一個小家族,直到他的祖父陸康受命危難,於戰亂之際發動全城百姓鎮守住了廬江,從而受到百姓擁護,在先帝麵前得了眼。


    原本這是一件好事,可陸家人丁稀薄,幾代單傳,到了陸槐父親這一輩隻有他一個男丁,陸父是個老實憨厚的,於讀書做官之道一竅不通。


    直到陸槐的出生給了這個家族巨大的希望,都以為陸家從此鎮興家族有望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陸槐從出生起便體弱多病,更有郎中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


    從兒時起,陸槐便被養在家中,甚少與外界接觸,在他十歲那年,母親又生下了一個弟弟,是個健康早慧的孩子,從那以後,陸槐幾乎像是被家族遺忘了似的。


    “陸槐和他弟弟、父親關係生疏,後來執意要跟師父張公去了洛陽,張公落難後,他寧願來彭城也不願意家去。”遊老夫人感慨道:“其實我知道他耶娘是在意他的,隻是他自己過不了心裏的坎兒。”


    莊青如沒想到,那個表麵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的陸槐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去,難怪他對誰都冷漠,是啊,任誰活在這樣的環境下都會很不開心吧。


    自己是家中長子,可體弱多病、被判斷活不過二十歲,弟弟則天賦異稟,被給予厚望,他在這樣家中要如何自處?


    “這麽多年精貴藥材養下來,他已經平安過了弱冠之年,可這身子還是太差,怎麽也養不好。”遊老夫人麵露憂色,“他師父將他托付給我家老頭子時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們照看好他,我就想著讓你去試一試。”


    “祖母,聽說陸家兄長吃的藥是名醫開的方子,在在又不是大夫,你這樣不是為難她嗎?”遊瑜撒著嬌道:“萬一要是出了什麽差池,在在非得落下埋怨不可,祖母好心就變成了壞事。”


    “你啊!胡亂說什麽呢,人不大小心思倒是不少。”遊老夫人豈能聽不出孫女的意思,這哪裏是擔心她好心辦壞事,是怕莊青如被欺負了。


    “在在啊,我呢私心是有的,但是絕不會對你不利,陸家是吳郡望族,祖上是得過先帝恩寵的,你若是能將他治好,老婆子我親自去給陸家去信,定給你要討份好處。”遊老夫人訓斥完孫女,轉身對莊青如道:“你放心,便是有什麽,也隻管推到我老婆子身上!”


    要說遊老夫人也是病急亂投醫,昨兒聽孫兒說陸槐又咳了起來,她擔心的不行,要是陸槐出了個好歹,她遊家要如何對張公交代。


    別看張公現在被貶,實際上有眼力勁兒的人都知道他現在不過是虎落平川,他日尋到機會定會官複原職。


    相比之下,他們遊家的處境卻十分尷尬,老頭子年輕時為國盡忠多年,如今致仕得了個國公的爵位,外人瞧著風光無限,可實際上不過是個虛名罷了。


    遊家後輩不顯,遊璟遊瑜的父親才能平庸,隻能守成,這麽多年來也隻在地方做一介小官,原本叫人看好的遊璟也因為某件事,封筆鎖心,再也也不肯投身官場。


    遊家若是不尋找一條出路,待老頭子百年之後,誰還能看得起他們?


    她想治好陸槐,一方麵是想著賣一個人情給張公,好叫張公和陸家日後能護著點兒,另一方麵也確實因為心疼陸槐那孩子多年幸苦,盼著他能長壽平安。


    “當然,你若是為難,我也不勉強。”遊老夫人見莊青如猶豫,隻當她是顧及太多的緣故,“咱們不會因為此生分。”


    她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讓莊青如去試試的,這麽多年來自己和老頭子的身子都是她調養的,對她的本事也有些信心。


    莊青如是在猶豫嗎?當然不是,她是被這突然掉下來的餡餅砸懵了好嗎?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費盡心思跑到陸家做丫鬟還不是為了能見到張公?若是能通過遊家得到張公或者陸家的承諾。


    將來莊家出事,陸槐的命掌握在她的手中,她不信他們會袖手旁觀!?再者那個陸槐拽的跟什麽似的,還各種威脅她,哼!等她光明正大站在他麵前的時候,還不任自己折騰擺布?


    還有就是因為仙鶴樓一事,兄長躲過了流言的侵擾,有了大把時間管束自己,她想出門都沒機會,但有遊老夫人出麵說情,兄長定不會阻攔。


    一箭三雕啊!送出去的白雪塔瞬間不覺得心疼了。


    “老夫人說那裏話,您把兒當親孫女疼愛,兒豈能不應承?”莊青如笑道:“隻是這調養之事需得叫人配合,兒人言微輕,又是個女兒家……”


    遊老夫人一聽莊青如答應了,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這種小事你無需擔心,老婆子說話還是有些份量的,回頭我就讓人通知陸槐,叫他準備好,想來他不會不答應。”


    “那一切都聽老夫人的安排。”莊青如壓下心裏的竊喜,衝遊老夫人福身道謝。


    在夏房裏又小坐了一會兒,在給遊老夫人把了脈,開了新的調養方子後,莊青如便起身告辭了。


    遊瑜打著送她的名義跟著她一道出來,轉身便將她堵在了走廊裏。


    “說!你對那個陸家郎君是不是有什麽企圖?”遊瑜雙手抱拳,盯著好友的眼睛,大有“你不說實話今兒個就別想離開”的氣勢。


    “我又不認識他,哪裏來的企圖?”莊青如對上遊瑜的眼睛,心虛地移開眼。


    “少來。”遊瑜扭過她的腦袋,“前段時間你托我給你家婢女安排個活兒的時候,我便覺得不對勁了,昨天晚上你一直不敢看陸家郎君的眼睛,更加奇怪,今兒個又答應給他調養身子,你肯定對他有企圖!”


    身為莊青如為數不多的好友,遊瑜對她的性子十分了解,沒人知道莊青如除了精通算數和經商之道外,調養之道更是一絕,這麽多年來,她很少主動替人調養身子,但凡出手,便沒有差的。


    她和陸家郎君非親非故,自己家財萬貫,好好的上趕子去伺候人作甚?現在想想當初她說的話全是漏洞,什麽自己家丫鬟的阿姐被人辭退了,想謀個好差事?以莊家遍布整個徐州的產業,還安排不了一個輕鬆的活兒?


    “巧合,都是巧合!”莊青如被逼的沒辦法,隻好告饒,“好妹妹,你就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說!”


    遊瑜見自己是撬不開她的嘴了,隻好鬆開手道:“旁的也就算了,隻是那陸槐可不是好相與的,你做什麽我不管,莫要把自己送進去才是。”


    莊青如知道她是真的關心自己,抿了抿唇,抱著她的胳膊道:“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揮別了戀戀不舍的遊瑜和一臉得意的遊璟後,莊家兄妹踏上了回程的馬車。


    “遊兄果真是個良善之人,救了我們也隻說是舉手之勞。”莊青嶺感慨道:“可惜沒能親口對陸郎君道謝。”


    莊青如心想,他哪是好心,分明是得夠了好處,方才她還看見她的白雪塔迎風招搖呢。


    不過她的花兒也不是白拿的,自己也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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