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了?”許明府被兩雙眼睛盯的有些發毛。


    “無事。”慕容瀾突然笑了,幽幽道:“許明府可知主子要這些米糧做甚?”


    許明府搖搖頭,“小人豈敢過問主子的事兒。”


    慕容瀾道:“你應該知曉主子在洛陽設有刑獄,此間刑獄關的都是窮凶極惡之人,審的都是天下間的疑難雜案,這每一樁案子都是要銀錢開支的。”


    許明府的額頭上冷汗開始滴落。


    慕容瀾繼續道:“主子受女帝信賴,深受其恩,可無奈國庫空虛,隻能自個兒想法子,與其讓這些金銀錢財在這些低賤商人手裏落灰,不如拿來為女帝分憂,就像當初你的選擇一樣,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許明府的心幾乎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兒,慕容瀾的話說的好聽,但最終的意思他也是聽明白了,這是想將莊家的錢財據為己有啊!


    “能為主子分憂,是他們的榮幸。”許明府磕磕巴巴道:“隻是,隻是這些銀錢都是他們幸苦賺來的,怕是不會輕易交出來,且莊家在彭城縣頗有善名,隻怕……隻怕……”


    “這些無需你操心。”孫郎中冷冷道:“良善之名說的好聽,不過就是給百姓施些小恩小惠罷了,徒有其表而已。”


    “想要讓一個好人身敗名裂是最簡單的事兒。”慕容瀾接過話,“那些商戶唯莊家馬首是瞻,咱們隻消殺雞儆猴便可。”


    “慕容先生所言極是。”孫郎中點頭附和,“咱們不如想個法子,將他們一舉拿下……”


    “孫郎中可有高見?”


    兩人就這麽當著許明府的麵,興致勃勃地討論起計謀來。


    而許明府則像個誤入狼群的羔羊,隻聽的心驚肉跳,這個時候他忽然有些慶幸,慶幸當初的自己慧眼識珠,在慕容先生找到他的時候,他當即便投了誠。


    希望莊家能識相點,隨了他們的心意,不然隻怕會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就在幾人商討的時候,一個差役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


    慕容瀾和孫郎中同時閉上嘴巴,眼神不善地看向那個差役。


    許明府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怒罵,“何事如此驚慌?我不是說過,沒有要緊的事兒不許進來的嗎?”


    差役抬起頭,眼露慌張之色,“是,是後頭出事了,胡都尉,胡都尉被人殺了!”


    ……


    大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通往彭城縣的官道上的一座客棧外,兩匹駿馬馱著兩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小郎君來到了門外。


    其中一個小郎君飛快地下了馬,冒著大雨敲起了門。


    好一會兒過後,門總算是打開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從裏麵探出頭。


    兩人簡單交談幾句,小郎君回過頭,衝同伴招呼一聲,兩人結伴進了客棧。


    說是客棧,實際上就是一個帶有幾間客房的小茶館,外麵大雨磅礴,廳堂裏隻有兩三個客商模樣的人喝著茶。


    開門的老婦人笑容和藹,熱情地招呼道:“兩位小郎君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


    高挑些的小郎君四周看了一眼,丟出一串銅錢道:“先給我們開一間上房,再送些吃食進去。”


    話音剛落下,他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頓了頓,改口道:“算了,在這裏吃完再上去罷。”


    老婦人也沒在意,笑眯眯地應下了,“好叻!兩位貴客先坐下,我叫老頭子給你們先上壺茶。”


    兩人找了個靠裏的桌子坐下,這才將雨蓑和鬥笠取下。


    送茶的老丈端著茶水走過來,借著屋裏的燭光瞄了一眼,隻覺得這兩個小郎君長得俊俏極了。


    尤其是那個個頭矮些的,肌白如雪,眉眼清秀,左眼與鼻梁處有一顆小痣,更顯的他機靈活潑了幾分。


    老丈說不出好聽的話,隻會在心裏一味地誇著好看!漂亮!


    待到老丈離開後,矮個兒的小郎君,也就是臨歡長舒一口氣,“總算能歇息了,雨怎麽越下越大了?寇寇,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被稱作“寇寇”的高挑郎君無奈糾正,“屬下名叫寇召,小娘……小郎君莫要叫錯了,若小郎君後悔了,咱們回去便是。”


    “我才不要!”臨歡不高興地嘟起了嘴,“我好不容易從宮裏逃出來,幹嘛要回去?再說了我狠話都放出去了,就這麽回去,還不被那幾個紈絝笑話死!”


    寇召隻好道:“可咱們出來這麽久,按道理來說應該到了地方才是,公主莫不是記錯了?”


    “不可能!”臨歡想也不想便否認了,“我親耳聽阿娘說那人被貶到了徐州,阿娘並未革了他探花之名,他在此地定聲名顯赫,咱們隻是沒找到罷了!”


    沒錯,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女郎,正是女帝最疼愛的臨城公主臨歡,寇召則是她的貼身侍女。


    要說臨歡放著好好的公主不做,千方百計地溜出皇宮的原因,還得從去年秋天說起。


    去歲秋闈,本朝人才輩出,其中有一名寒門之子殺出重圍,憑借著自己的才華和長相得女帝親睞,被點為探花郎。


    女帝愛才心切,見那探花郎才華橫溢,儀表不凡,想到自己最愛的公主正值適婚之年,便起了為二人賜婚的心思。


    哪知道那探花郎聽聞此事後,竟然當庭拒婚。


    抗旨不遵可是殺頭重罪,百官紛紛為其求情,女帝忍了又忍才將他外放出洛陽,來個眼不見為淨。


    可臨歡知道此事後不幹了!


    她可是堂堂公主,向來隻有她拒絕旁人的份,旁人怎敢不要她?還害得她成為宮中的笑柄,足足大半年不敢出宮門。


    氣不過的臨歡忽悠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寇召,直接給女帝來了個留書出走。


    她要找到那個探花郎,親口問一問她到底哪裏配不上他!


    “公主,聽屬下一言,咱們回宮去罷!”寇召道:“咱們尋了這麽久,此人依舊無音訊,若是公主實在氣憤,不如去找陛下,請陛下做主。”


    “哼!我就不要!”臨歡固執道:“我就要親自將人押回宮中!”


    寇召無奈,很想想問公主,她就是找到人押回皇宮又如何?總不能還想著和他成婚罷?這樣的男子怎能配得上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


    她還想著再勸說幾句,臨歡卻不肯理她了,大聲將倒茶的老丈喚了過來,“店家,我問你,你可知此地有位探花郎?”


    老丈年紀大了,耳朵有些背,臨歡又大聲重複了一遍他才聽清。


    “探花郎啊,好像是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老丈不確定道。


    “真的?”臨歡連忙追問道:“他叫什麽?人在哪裏?”


    可憐見的,雖然貴為公主,可她連賜婚的對象叫什麽都不知道,隻曉得他已弱冠,乃徐州人士。


    “這個老朽實在記不清了。”老丈努力地回憶著,“隻記得好像是在洛陽犯了事兒,回來時恰好在老朽這裏歇息了一晚。”


    “就是他!就是他!”臨歡的臉上滿是激動,恨不得抓著老丈的肩膀搖人,“你快些想想,他到底家住何方?”


    老丈被她催的頭大,苦著臉道:“都過去這麽久了,小老兒實在想不起來!”


    臨歡瞬間失落,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怎麽就被一個老頭子給耽誤了呢?


    這時,鄰桌的一個客人開口了,“若是那位探花郎,某倒是知道一些。”


    臨歡的眼神再次亮了起來,轉身直勾勾地盯著那人,用眼神催促他快些說。


    那客人失笑,覺得這小娘子實在有趣的緊,像極了家裏愛扮作男子出去玩兒的女兒,“那人乃是彭城縣人,年少時也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好男兒,頭一年下場便得以高中,不過聽說他得罪了洛陽的權貴,終身做不了官,倒是可惜了。”


    臨歡本來聽的還有些高興,等聽到“終身不能做官”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小聲嘀咕道:“誰叫他抗旨的。”


    誠然她並沒有想著一定要嫁的心思,但任何一個女子被當眾拒婚都會心生記恨罷?


    “這位郎君,可否告知我等那人姓名?”寇召抱了抱拳,客客氣氣地問道。


    “自然,你們能遇到某也算是幸事,當年他回來之後,家裏便對外宣稱是落榜了。”那客人笑道:“此地乃是三縣交界之地,也算是最後知曉此事的地方。”


    當年的探花郎寧願不入仕也不願意屈服於朝中勢力,報喜的天使還沒到彭城縣便被攔住了,彭城縣隻知道有人高中了探花,卻不知那人是誰。


    客人在兩人的眼神催促下說了一個名字,含笑提醒道:“某雖不知你們為何要打聽他,但你們若是打著探花郎的名號去尋他,他未必肯認。”


    寇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想,此人也算是有些誌氣。


    臨歡則眼珠子一轉,直言問道:“那他成婚了嗎?還是有未婚妻?”


    她記得當時他抗旨的理由是已經有了婚約,可阿娘問了半天,他也不肯說那女子是誰。?“並未!”客人回道:“某記得他並未婚配,至於未婚妻……他若是有未婚妻,也不用到了弱冠之年還不成婚。”


    本朝男女婚事都很早,大戶人家的兒郎和女郎在十來歲的時候便會相看,再不濟弱冠或及笄後也會定下,很少有二十多歲還不成婚的。


    臨歡聽罷,心裏沒來由地生出了一股怒氣,她就知道那人是在扯謊!什麽未婚妻?分明就是瞧不上她,沒準兒是嫌棄自己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娶回去怕自己伺候不好!


    想了想,她一把拉住寇召的手,認真道:“寇寇,我知道要怎麽能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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