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天朗氣清,微風輕揚。


    莊青如和臨歡、寇召兩人早早起身,同許多百姓一樣,順著河道金絲楠發現之地。


    這裏早已擠滿了百姓,護衛和官差正將人往後麵趕。


    趁著陸槐等人還沒來,莊青如一臉沉思地看著寇召。


    “莊姐姐,你瞧我做甚?”臨歡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抬高下巴問道:“莫不是覺得我這妝容好看?”


    她今日又換了一副誇張的打扮,雖然不之前那麽花裏胡哨,但鼻子、臉頰上都被她點了許多黑點,粗略一瞧,端的是有些嚇人。


    莊青如才不想順著她的意思轉移話題,直截了當道:“昨兒個差點兒哭了,今兒個便恢複了,看不出來這遊璟嘴皮子功夫倒是挺厲害的嘛。”


    臨歡一愣,隨即臉頰和耳廓都染上了紅暈,“他哪裏哄我了?”


    看,不打自招就是這樣來的。


    莊青如一臉“我都懂,你就不要嘴硬了。”的表情看著她。


    “咳咳!”臨歡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假咳兩聲道:“他不過答應日後都聽我的話罷了。”


    “日後?”莊青如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啊!”臨歡得意到:“之前每次我找他幫忙都要求半天,昨晚他說隻要我不哭了,什麽都聽我的!我總要給他個麵子。”


    “真的?”莊青如才不信遊璟會這麽好說話,一臉狐疑地看向寇召。


    寇召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哎呀,莊姐姐你別不信。”臨歡道:“之前你不是跟我說,叫我跟著他,好好折騰他嗎?我本想將他拐回洛陽教訓教訓,現在看來他也沒那麽可惡,我都想好了,隻要他乖乖聽話,我會考慮放他一馬的。”


    這可是天大的榮幸,滿洛陽都沒有她這麽善良可愛的公主了。


    莊青如沉默了,幽幽問道:“你們兩個可真是天生一對。”


    一個敢承諾,一個敢相信。


    “莊姐姐……”臨歡的話還沒說出來,便被前方的一陣喧鬧聲打斷了。


    李少卿、陸槐等一幹人在侍衛的簇擁下,越過人群走了出來。


    “人來了!快快!”臨歡立刻將方才的話拋諸腦後,推著莊青如便要往前麵擠,寇召離開側身將兩人護住,一雙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哎呦!”吃痛聲傳來。


    莊青如驚覺到自己碰到了人,連忙道歉,“對不住!不小心碰到你了。”


    那人是個長相凶惡的男子,轉身見到莊青如,連忙笑嘻嘻道:“原來是個小娘子啊,不妨事不妨事,小娘子芳齡幾何?可曾婚配啊?”


    莊青如沒有回答,拉著臨歡便要往一旁走去。


    凶惡男子一見她要走,連忙伸手將人攔住,“小娘子撞了我,怎麽就要走了?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這樣的人就是來找茬兒的,莊青如自小到大也知道遇見了多少,她神色一凜,手掌微動,正想給他個教訓。


    “喂!我阿姐不是道歉了嗎?你怎麽還追著人不放?”臨歡從莊青如的身後冒出腦袋。


    一張滿是黑點的臉驟然出現在麵前,凶狠男子被嚇了一個踉蹌,大喊一聲,“娘叻!這是哪裏來的麻子成精了!”


    臨歡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嘴,“你叫誰麻子呢?你才是麻子,你全家都是麻子!”


    凶狠男子這才看清這是一個年紀不大小娘子,略微一愣,粗聲道:“一個天上的仙女,一個地上的醜八怪,你們兩個竟然是姐妹?”


    哪個姑娘被叫作醜八怪都不會開心,即便是這張臉是她自己搞成這樣的。


    臨歡和寇召當即怒了,異口同聲道:“你再說一遍!”


    凶狠漢子被兩人的氣勢驚到了,加上不少人停下腳步往這邊看,他心底一虛,丟下一句,“有毛病。”便走了。


    莊青如:“……”


    這張臉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這邊的喧鬧並沒有影響到那邊的熱情。


    金絲楠的發現對於新津縣來說本就是件天大的喜事,加上前兩日的競藝,新津得了個好名次,可以留下一批,不管吳明府心裏有何打算,在尋常百姓的眼裏都值得慶賀。


    吳明府更是高興了一晚上,第二日花了大價錢從縣城裏尋來唯一的草台班子,就著那競藝的台子敲敲打打,好不熱鬧。


    最後還是宗正寺的李少卿實在受不了這個鬧騰勁兒,黑著臉付了銀錢將人請走了,並許諾改日回新津後請幾位名角兒唱上兩天,算是給新津縣道喜了。


    吳明府不但不用給唱戲的銀錢,還賺了幾個名角兒回來,笑得見牙不見眼。


    就說這金絲楠是個好東西罷?這還沒挖出來都已經給新津剩了一大筆銀錢。


    相對於他的高興,被吵了兩晚上不得安生的李少卿就沒那麽開心了,尤其是瞧見吳明府和陸槐帶著一幹人等走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的。


    “見過李少卿,謝郎君、崔郎君。”陸槐帶著遊璟、吳明府、葛縣丞以及馬大壯等人叉手行禮。


    李少卿等人敷衍地拱了拱手,算作回禮了。


    倒是謝子俊饒有興致地看向馬大壯,道:“這位便是馬巧手?當真好本事,竟然能贏得了墨小七。”


    墨家小郎君跟在墨大師的後麵,聽到這句話後,頓時紅了臉,尷尬地衝馬大壯羞澀一笑。


    馬大壯倒是沒了那日囂張的氣焰,當下低聲道:“僥幸罷了。”


    他今日理了胡須,換了身幹淨的衣裳,稍稍拾掇了下,整個人看起來便有些不一樣了,若不是那標誌性的、微微跛著的腳,隻怕旁人都認不出來。


    倒是墨大師在瞧見他的臉的時候,專注地看了好幾眼,總覺得他的樣貌似曾相識。


    李少卿可沒功夫同他們廢話,他現在一見到吳明府那張假笑臉就覺得煩躁的厲害,“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便開始罷。”


    說罷,率先走向那些被挖出來的金絲楠。


    分配地下的寶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金絲楠這個東西不像金銀鐵礦,遇到了便交給朝廷,而這些金絲楠即便經過競藝決定了歸屬,也不是件絕對的事兒。


    比如說謝子俊等一幹世家子弟並未拿到出彩的名次,但他們絲毫不擔心,瀟瀟灑灑地跟在後頭。


    像是魏思敬這些富商就不一樣了,作為商戶,他們的身份本就低微,若不是因為他們身後有人撐腰,他們連站在這裏的資格都沒有。


    競藝是他們唯一能得到金絲楠的機會,可惜已經失去了,而他們現在來這裏,也不過是想著多花些銀錢從這些貴人手裏買些,撈點剩下的罷了。


    魏思敬走在最後,看著原本圍在自己身邊轉悠的富商們衝著那些世家子弟低三下四諂媚討好時,臉色變了又變。


    幕僚跟在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想到今天晚上的安排,魏思敬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急不得,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


    不同於之前將金絲楠藏的死死的,今日一早吳明府便派人將挖出來的金絲楠運了出來,不但如此,連同其他的烏木也都大大方方地擺在眾人麵前。


    金絲楠同其他烏木一樣,外表看都是黑乎乎的,唯有枝椏或是破裂處露出金絲紋理,彰顯著它的珍貴。


    “這裏一共有七根金絲楠,都是埋了幾千年的老料,還有一些其他的烏木,某一並叫人運了出來。”吳明府指著前方堆放著的烏木道:“剩下的還得再勘查一番。”


    別看隻有七根金絲楠,可每一根的寬度都需要一人合抱,最大的甚至要兩個人合抱才能圍住,其品質之高,世所罕見。


    李少卿看著七根金絲楠露出滿意的笑容,擺手道:“勘驗的如何了?”


    有人應聲上來,沉聲道:“回李少卿,工部、都水監等人正順著河道往四周探查,工部傳來消息,說是周圍的土壤岩石皆出自同一地域,且年歲相近,他們也從旁的地方挖了一挖,發現不少煤炭痕跡,想來這烏木並非隻有一處。”


    李少卿點點頭,衝謝子俊和陸槐等人道:“你們也聽見了,金絲楠可遇不可求,但其他烏木也珍貴無比,而今不論後麵如何,且看現在發現的金絲楠如何分配。”


    眾人連忙抱拳,“全聽李少卿安排。”


    人家把工部和都水監的人都叫來了,他們還敢多嘴?全憑安排就是了。


    好在李少卿雖然身份貴重,但並非仗勢欺人之人,時刻想著維護皇室名聲,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這七根金絲楠,便一分為四,我帶走三根,兩根給謝郎君和崔郎君等人,剩下的兩根,一根留在新津,一根便交給蜀州知府處理。”


    眾人忙道:“喏。”


    他們心裏明白,看似是在分配這七根金絲楠,其實是決定之後挖出來的烏木的歸屬。


    這樣的安排看似不公,但已經是吳明府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了,宗正寺帶走三根,也就意味著皇室拿走五成,世家拿走剩下中的五成。


    一成留在新津縣,足以讓新津在一段時間內名揚天下,更不用說還有一成給了蜀州,那新津不也是蜀州的一部分?沒準兒還能再薅點下來。


    蜀州司馬早就來了新津,隻是知府不在,他這個司馬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沒在意,猛然得了個好處,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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