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臨歡終於在一處廊廡下將遊璟給堵住了。


    “你要去做甚?”臨歡像是一隻隨時準備戰鬥的老母雞似的,張開雙臂,堵在了遊璟的麵前。


    遊璟停下腳步,垂眼道:“我去給陸槐送藥。”


    “騙人。”臨歡美眸一瞪,“你手裏連藥都沒有,送甚藥?你分明是在躲我。”


    見自己忽悠不過去,遊璟隻好反問道:“我為甚要躲你?”


    “這話當然要問你啊。”臨歡道:“自從三日前你知曉我是公主後,你便再也沒有理過我,可我又不是故意欺騙你的,我還以為你早知道猜到我的身份了。”


    臨歡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委屈和抱怨。


    自己都說了來找未婚夫的了,那遊璟早應該知曉她的身份才對,畢竟他可是拒絕了一個公主的婚事。


    莫不是他不止拒絕了做自己的駙馬,還拒絕過其他女子?


    “臨歡……不是公主殿下,我並未生氣,”遊璟無奈道:“我隻是……好罷,我確實驚訝於你的身份。”


    老實說他雖然猜到臨歡的身份不簡單,但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是女帝最寵愛的臨城公主,更不明白這位身份尊貴的公主殿下怎麽會認定他是她的未婚夫?


    “你就是生氣了。”臨歡抿了抿唇,委屈巴巴道:“阿娘當時賜婚的時候,我也是不知情的,本想立刻找到你……找到你說清楚的,可是阿娘將我看的嚴實,我花了大半年功夫才從皇宮裏逃出來,哪知找到你後,你竟然不承認,我隻好先隱瞞身份了。”


    按照臨歡的本意是想將遊璟綁回洛陽治罪,以證她公主之威的,可現在遊璟在得知她的身份後躲了她三天,她卻有些慌了。


    和遊璟等人一同來新津的這段日子是她過的最快樂的時光。


    雖然旅途勞累,風餐露宿,可她在這裏


    不必理會於那些俗套的規矩,不必拘泥於那些繁文縟節,也不用時刻在意自己公主的身份,像一個普通的小娘子一樣玩笑打鬧。


    她體驗著從未體驗過的快樂,見識著從未見識過的人生,仿佛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她無法想象陸槐等人知道自己身份後,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樣子,更不想讓莊姐姐因為彼此間的身份差距,再也不把她當作妹妹一般疼愛。


    她最不想的還是眼前這個人從此於她形同陌路。


    咳咳!當然,她今日來堵人也隻是因為她身為皇室公主,向來隻有她不理會旁人的份,絕不是因為某個人不肯見她而心裏難受。


    遊璟瞧見眼前的小姑娘很快安慰好自己,隻片刻功夫便原本的鬱悶和難過變成一副高高在上,傲氣淩然的樣子,不由地覺得好笑。


    都說皇室之人心思複雜,哪知道眼前的這個公主卻像是一塊純潔無暇的美玉,晶瑩剔透的不染一絲雜質,她心地善良,堅強勇敢,明知暴露身份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依舊選擇出麵救人。


    看來今日得給個說法了,遊璟可是知道的,臨歡這兩天一直在堵自己,常常在他房間門外一堵就是大半天,這份執著和耐心叫他望成莫及。


    也對,能花費達半年的時候從皇宮裏逃出來,她的耐心非常人能比……


    等等,半年??“你方才說你花了半年才從皇宮裏出來?”遊璟眯起眼睛,問道:“這麽說,女帝給你賜婚的時候是去年?”


    “是啊。”臨歡不明白遊璟為何會這麽問,大大方方道:“去年秋闈,阿娘便說要從前三甲中為我尋一個駙馬,可是狀元年紀太大,榜眼又已成婚,隻有你這個探花郎君尚未娶妻,於是阿娘便做主賜婚了。”


    說到這件事,臨歡的怨念可大了,那段時間宮裏宮外傳了不少閑話,都在嘲笑她被人拒絕之事,甚至還有人說將她送給胡人聯姻算了,反正也沒人肯娶她。


    也正因為受夠了那些流言蜚語,臨歡才下決心從皇宮裏逃出來找遊璟算帳。


    “公主殿下,我想你確實是找錯了人。”遊璟忽然道:“我雖也曾高中探花郎,但那已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七年前?”臨歡先是震驚,然後飛快搖了搖頭,“你騙人,你若是想氣我,也不必尋這樣的假借口。”


    遊璟今年二十有三,七年前也才十六歲,怎麽可能高中探花郎?探花若是那麽好中的,那天下豈不遍地都是?


    退一步是,若他說的是真話,僅憑一個十六歲便能高中的名頭,他怎麽可能到如今依舊籍籍無名?


    臨歡下意識覺得遊璟是在撒謊,在氣她。


    遊璟昂首挺胸,語氣淡漠道:“我三歲啟蒙,五歲進學堂,十三歲那年成為秀才,同年高中舉人,十五歲離開家鄉前去洛陽科舉,十六歲那年高中探花郎,雖然已經過去了七年,但你若肯仔細打聽,也是能打聽的到的。”


    不過他從洛陽回來後便將自己封禁起來,不肯做官,不肯揚名,隻把自己當作一個紈絝子弟,時間長了,彭城縣便將他的過去也淡忘了。


    “可是……可是……”臨歡還是有些不相信,“你是說我認錯人了,那,那為何你沒有否認?”


    “因為我確實曾有一個未婚妻。”遊璟低聲道:“當年我風光無限,人人都說我日後定能揚名天下,求親的人幾乎要踏破遊家的門檻,耶娘便在我去洛陽的時候給我定下了一門婚事。”


    其實是因為遊父遊母怕他受外界誘惑,早早地給他訂下婚事,隻等他考上功名便成婚。


    後來他的探花之名被褫奪後,那家人便送來退婚書,遊璟當時心高氣傲,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原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結束,沒想到七年後臨歡突然出現,還自稱是他的未婚妻,遊璟才想起有這麽一回事。


    況且當時的臨歡一心認定了他,他又沒有證據證明此事,隻好先閉口不談,但這麽久以來,他一直在尋找破綻和真相。


    而現在根據臨歡的話和時間上的推算,他可以肯定臨歡要找的人不是他,“你想想七年前你才幾歲?女帝再怎麽樣也不會將那時候的你許人。”


    臨歡隻比莊青如小兩個月,七年前,她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小姑娘。


    而從皇室的角度來說,皇室公主的婚事是不能隨意定下的。


    意識到自己認錯了未婚夫,甚至厚著臉皮跑來質問一個男子為何不理她後,臨歡再也無法忍住心中的羞憤,訥訥道:“我,我不是故意……”


    那個給她指路的人也沒告訴她,遊璟這個探花郎是七年前的探花郎啊!


    “沒事。”遊璟溫和地笑笑,“誤會解開了就好,公主殿下不必在意。”


    雖然臨歡因為認錯了人想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去,可是在聽到遊璟叫自己公主殿下的時候,心裏難免生出了一股不悅。


    “就算是我不對,你也不必與我如此生分。”他不滿道:“難不成你不肯拿我當,當朋友嗎?”


    “能與公主做朋友自然是遊璟的榮幸。”遊璟的回答依舊不卑不亢,“隻是尊卑有別,若是叫旁人瞧見,公主威嚴何在?”


    “都說了不許這麽叫我!”臨歡怒了,隨後意識到自己不該發火,撇過頭解釋道:“總之我已經告訴那些差役不許將我的身份說出去,你也一樣,誰都不許說!”


    來新津之前,臨歡在莊青如的勸說下給家裏送了一封平安信,信中隻說自己現在很安全,等玩夠了便會回去,讓阿娘千萬不要找自己。


    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那阿娘一定會知曉自己在新津,搞不好還會派人來此將她逮回宮裏。


    享受了宮外的自由生活,臨歡可不想回皇宮了過著枯燥無味的日子,最起碼她現在還不想回去。


    “不許拒絕我。”臨歡眼眶微潤,眼鼻間的小痣因為激動都紅了起來,“你之前答應過我,要聽我的話的。”


    遊璟想到在新津城外,臨歡因為聽到銅匭之事而跑出去哭泣,自己為了安慰她,許諾日後一定不輕易惹她生氣之事,隻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就臨歡這個身份,哪裏需要他的承諾,她一句話便可命令他做任何事。


    “好罷,我知道了。”遊璟答應了,“我保證不說出去。”


    他隻能保證他不會說出去,但若是旁人猜到什麽,可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旁人他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莊青如一定知道了些什麽,而陸槐便是不知道臨歡的真實身份,也能猜到個大概。


    臨歡這才轉怒為喜,瞋笑道:“這還差不多。”


    可對上遊璟別有深意的眼神,方才的尷尬又重新回到了臨歡的臉上,她忽然驚覺到自己現在和遊璟的距離實在近了些,態度也轉變的實在快了些。


    本來嘛在她的心裏,遊璟曾是她的駙馬,便是她不要他了,他也得聽自己的話,她在他麵前囂張些,霸道些也是應該的。


    而遊璟不知出於何種緣故,也隨著她胡鬧,縱著她許下諸多無理要求。


    現在真相大白,誤會解開,臨歡隻覺得自己之前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樁事都叫她羞憤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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