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本來收完東西後,就想直接去追楊跡夏的。


    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樣不行。


    自己昏迷的時候已經浪費了一段時間了,後麵又去楊家人那裏拿補償,浪費的時間就更多了。


    不說她本身就不是原住民,就算是榮奶奶,以前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想要追上楊跡夏,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現在又是亂世,她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花黃大姑娘黑燈瞎火的出去也太危險了。


    最重要的是,楊家都快被她搬空了,她走了,楊家人本能的就會懷疑她。


    找不到她的人,就會去榮家找麻煩。


    聽榮奶奶的意思,她對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是沒什麽感情的,可是對於父母親還是心懷愧疚之心。


    為了不給榮家找事情,童佳還是決定留下來,扮演好一個新婚之夜就被負心漢丈夫砸暈,並偷走全部嫁妝的苦命女人。


    這樣一來,她後麵再離開,也就名正言順了。


    既然楊跡夏先做出了不仁不義的事情,也就別怪她這個小女子不講道義了。


    童佳回到喜房後,就關好門進入了房車。


    把收進來的物品都檢查了一遍,從裏麵選出了菜刀、裁紙刀和榮奶奶給她的那個錐子放在桌麵上,又回到床上,試驗了幾次,確保隻要她想,這些防身的物品就能出現在自己的手中後,才安然入睡。


    雖然為了做樣子,不能把喜房的門從裏麵插上,但童佳卻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畢竟有了那些迷藥,楊家的人絕對不可能像上輩子對待榮奶奶那樣有機會針對她了。


    童佳睡熟後沒多久,楊家的院子裏就傳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啊”的一聲尖叫。


    是楊家老太太娘家的哥嫂陳伯和陳嫂發出的聲音。


    這兩口子早早的起床生火做飯,就發現廚房裏的東西少了一半,好的糧食和食材全都不見了,隻餘下了昨天的剩菜剩飯。


    兩人在廚房裏時還算鎮定,並沒有尖叫出聲。


    陳嫂說:“老陳,你也是不嫌累,那麽老多的東西,你都給搬到雜物間裏了?怪不得你昨天晚上腰疼呢。”


    陳伯摸了摸光亮的腦門,有些疑惑的說:“我搬了嗎?我怎麽不記得。走,先去雜物間看看去。”


    兩口子一打開雜物間的門,就不約而同的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童佳所住的喜房距離雜物間最近,而且她也沒有中迷藥,所以最先醒來。


    但是,她並沒有立刻出去。


    可能是孟婆給的迷藥效果太好了,楊家那母子三人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個醒來的。


    等著陳伯挨個拍門叫人,聽到楊家老太太的說話聲音後,童佳才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也發出了“啊”的一聲尖叫。


    楊家老太太本來就是被陳嫂硬是叫醒的,正在一邊揉著太陽穴醒盹兒,一邊聽陳伯和陳嫂匯報雜物間失竊的事情。


    事情才說到一半,就聽到自己最寶貝的二兒子房裏傳來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


    半眯著的眼睛瞬間睜開,罵了一句:“還教書先生家的閨女呢,這才進門的第二天就弄出這種聲音來,真是不要臉!


    我可不能讓她壞了咱們楊家的名聲。你們要說的事情,等一下再說。


    陳嫂,你先跟我去收拾那個不知輕重的小賤蹄子去。”


    陳伯和陳嫂無奈,隻能先跟著楊家老太太一起出了正屋,往東廂房走去。


    走到門口,陳伯想要敲門,結果門一碰就開了。


    他和陳嫂對視一眼後,同時將目光轉向楊老太太。


    還沒等楊老太太有什麽動作,喜房的門就打開了。


    童佳身上依舊穿著昨天的嫁衣,發髻卻已經散落下來。


    她就這麽披頭散發的開門跑出來,看到楊老太太的那一瞬間,就哭著說:“娘,這屋裏的東西除了床和一床被褥之外,其他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就連我的嫁妝箱子都消失了。


    昨天晚上我連先生的麵都沒見到,就被人用瓷瓶打昏了。


    一醒過來就到現在了,滿屋裏也都沒有找到先生的人影。


    是不是咱們家遭賊了,先生發現了賊人,被賊人綁架了呀?”


    楊老太太一聽童佳這樣詛咒自己的兒子,就想給童佳一巴掌。


    可童佳早有準備,在楊老太太的巴掌要落下的那一刻,她膝蓋一彎,整個人就跪在了地上,名正言順的躲過了楊老太太的巴掌。


    因為擔心兒子的安危,也急於驗證童佳的話是否真實,楊老太太見童佳跪下後,就以為她認錯了,說了聲:“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然後就略過童佳,帶著陳伯和陳嫂邁步進入了喜房。


    看到喜房裏隻有鋪著被褥的一張床時,楊老太太麵上還算鎮定。


    可越來越蹣跚無力的腳步卻泄露了她此刻的真實內心,待看到空空如也的書房後,楊老太太直接暈了過去。


    陳伯趕緊和陳嫂一起抬著楊老太太回正屋,安置好楊老太太後,一個去請大夫,一個給楊老太太掐人中,試圖把楊老太太給掐醒。


    不知道是打擊太大,還是之前迷藥有後遺症,總之,在陳伯帶著大夫趕回來前,楊老太太都沒有醒。


    大夫來了之後,給楊老太太紮了幾針,她才悠悠轉醒。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門外有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跑來找陳伯,可陳伯根本沒有心情搭理這個不認識的小男孩。


    踢了那孩子一腳,十分不耐煩的說道:“昨天家裏辦喜事,已經撒了不少喜錢出去了。你要是沒搶到,也是你的命。


    可別大清早的過來乞討,給我找不痛快。


    趕緊滾!快滾!”


    一邊說著,還一邊想要找什麽東西來驅趕這個孩子。


    男孩的衣著襤褸,腳上的鞋子明顯要大很多,應該是撿了別人不要了的舊鞋來穿的。


    被人踢了之後,小男孩也不灰心,摸了摸口袋,視線就在陳伯和童佳之間徘徊。


    最後,他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走到童佳麵前。


    先是非常有禮貌的鞠了一躬,然後從破舊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童佳。


    童佳沒接,狐疑的看著麵前的男孩。


    男孩好像不能說話,見童佳不接他的信,就著急的開始比劃了起來。


    他站在門口,指了指東廂房,用左手比了個二,又抬起右胳膊高舉過頭頂,搖頭晃腦了一下,之後轉身快跑了兩步,繼而停下,彎腰低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東西,交給對麵的人。


    最後惆悵的看了一眼楊家的院子,就轉頭走了。


    這番無實物表演之後,童佳大概明白了眼前小男孩的意思。


    應該是楊跡夏昨夜離開家後,覺得還是應該給家裏人一個交代,就找了眼前這個不會講話的小乞丐,給了他一個貼餅子,讓他幫忙送信。


    童佳問:“你的意思是這封信是楊跡夏讓你來送信的?”


    小男孩點頭,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終於把意思給表達清楚,信也送到了,不枉他收了楊家少爺的貼餅子和鞋。


    他正準備功成身退,就聽到童佳說:“哎,那小孩兒,你先別走。


    我昨天才嫁進楊家,對楊家的事情都不熟悉,萬一楊家人懷疑這信是我造假的怎麽辦?你得留下來,給我當個人證。”


    小男孩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沒叫他小乞丐,而是叫他小孩兒的。


    雖然他覺得已經十歲的自己並不小了,可小孩兒的稱呼,還是比小乞丐要好聽。


    於是,覺得童佳說話好聽的小男孩就點頭,答應了跟童佳一起去見楊家其他人。


    當童佳帶著小男孩進入正屋的時候,楊跡秋和楊跡冬都正在楊老太太的床前哭訴自己屋裏少了東西。


    楊老太太現在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又著急查看自己的私藏,就想著找由頭把大家全都趕出去,好一個人去檢查。


    可看著因為丟失東西已經傷心不已的龍鳳胎兒女,楊老太太不忍心衝著他們發脾氣。


    轉頭再看為了自己一家人忙前忙後的娘家族兄嫂,她也忍住了。


    雖說這倆人是領工錢過活的,可他們沒有子女,要是把這來人惹急了,很可能會撂挑子走人。


    到時候自己這一家老弱婦孺,可真就麻煩了。


    抬頭就看到童佳穿著昨天的那身嫁衣,披散著頭發,帶著一個小乞丐就進了正屋。


    這下可給她找到了發泄口。


    但很遺憾,她還是沒有發泄出來。


    因為在她開口前,童佳就直接遞給她一個牛皮紙信封,說:“娘,這個小孩說這封信是昨天晚上先生給他,吩咐他今天送到家裏來的。


    我想著我年紀小,又是剛進門,還是把信和這孩子都帶過來,讓您和陳伯一起問問這孩子,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把先生找回來。”


    楊老太太瞪了童佳一眼,礙於有小男孩在場,她暫時把脾氣壓下來了。


    她倒不是擔心小男孩會把她的壞脾氣外傳,隻是不想嚇到這個小孩,影響一會兒追問楊跡夏的下落而已。


    楊老太太識字不多,但自己家人的名字和字跡都認識。


    打開信紙,看到最後落款處“不孝子:楊跡夏”六個字的時候,眼淚就忍不住的掉了下來,然後就是痛哭叫喊。


    哭楊跡夏狠心,埋怨他心狠,責怪他執迷不悟。


    哭著哭著,人又暈了過去。


    還在這次大夫還沒走,正在給楊老太太開療養的藥方。


    又給紮了幾針,把人弄醒,收了兩塊銀元的診金後,大夫就提著藥箱火速逃離了楊家。


    不逃不行啊,現在可是1930年,聽到楊老太太哭訴楊跡夏信上說要去找尋自由和出路,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他去幹什麽了。


    為免以後東窗事發,跟自己扯上關係,這大夫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以後楊家的出診,自己盡量不來了。


    楊家人不知道大夫在想什麽,可楊老太太痛哭過後,好像也知道哭泣解決不了問題。


    就讓陳伯去叫大兒子楊跡春和楊家族裏的其他人過來。


    要是兒子沒結婚,她肯定是要把事情壓下來的。


    可今天是兒子大婚第一天,兩天後就要回門了。


    兒子不在家,榮家那麽重視規矩,肯定會編排她兒子。


    她不能讓自己兒子背上任何不好的名聲,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把榮欣桐,也就是現在的童佳給摁死才行。


    本來她是想對小男孩施壓的,可才問了一個問題,就發現小男孩是個啞巴,氣得楊老太太抓起手邊的燭台就朝小男孩扔了過去。


    因為是自己留下的小男孩,不想小男孩受傷的童佳沒有多想,就用身體擋住了小男孩。


    燭台砸到了童佳的背上。


    得虧是白天,蠟燭並沒有點燃,不然童佳非得被燒傷不可。


    楊老太太一看,燭台不但沒有砸中小男孩,剛進門的兒媳婦還敢直接忤逆自己,反而更加生氣了。


    她指著童佳說:“你……你……你個沒用的下賤東西。留不住自己的男人,卻不知廉恥的護著一個外男。我看就是我的夏兒看穿了你的本質,才會這麽狠心的一走了之。


    等春兒過來了,我非得請家法不可。”


    童佳護著小男孩,背對著楊老太太翻了個白眼。


    心裏想:這倒打一耙的本領也是沒誰了,姑奶奶我連你兒子的正臉都沒有見到,估計你兒子也一樣不知道姑奶奶長什麽樣子,還看穿本質,看穿個毛線呀?


    但為了順利脫身,她現在還不能過於外放,最起碼不能在楊家把榮奶奶原本的人設給崩了。


    不然這沒皮沒臉的楊家人跑到榮奶奶的娘家去鬧榮奶奶的父母,那就違背了榮奶奶的初心。


    她對著小男孩眨了眨眼睛,小聲的說了句:“配合我。”


    然後就在看到陳伯帶著一大群人走進大門後,大聲的哭訴道:“你剛剛比劃的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我先生去哪裏了?你真的知道嗎?可以帶我去嗎?


    我的嫁妝全都不見了,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而且昨天晚上我連先生的麵都沒有見到,就被人用花瓶砸了後腦勺暈倒了。


    醒來之後屋子裏的東西能搬的都搬走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先生會這麽狠心。


    他要是不想娶我,完全可以跟我取消婚約,為什麽要在新婚之夜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嗚嗚……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呀……才結婚就沒了丈夫,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們楊家怎麽能這麽對我?


    要是一開始就對我不滿意,咱們就不要定親呀。


    總不會是……總不會是……娘,你們楊家貪圖我爹給我的那幾幅畫,才娶我進門。


    現在畫得手了,我是不是就沒用了?


    不行,我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你們楊家給欺負了。


    小孩兒,你剛剛比劃的是你知道楊家二少爺往哪邊走了是不是?


    你給我帶路,我管你吃住,不管上天入地,我都要找到楊跡夏這個負心漢,我非得問個清楚明白,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耍我,耍榮家!”


    說負心漢其實不太準確,但一時之間,童佳也想不到什麽其他詞語了。


    直到這些話說完,她才轉身跪下,露出了剛剛用身體和影壁牆的遮掩下,完全沒有被楊老太太注意到的楊家族人們。


    見到院子裏的人後,楊老太太的手抖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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