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離開趙大姐的辦公室後,就直接回了旅店。


    她把今天跟趙大姐的談話內容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陶均樂。


    得知以後不能再跟童佳一個房間的陶均樂,直接就耷拉了腦袋。


    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跟童佳分房間睡隻是早晚的問題,就算再不情願,他也不能拒絕。


    畢竟蘇區這邊的人都知道童佳的身世,知道兩個人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繼續住下去,會讓別人說童佳的閑話,破壞童佳的名節。


    而且,他還想到了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如果長久的在蘇區住下去,那自己身體上的問題就瞞不住了。


    到時候其他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實年齡,肯定也是個大麻煩。


    這麽一來,為了童佳好,他隻能跟童佳分開住了。


    不過,他不想去跟那個趙大姐住。


    所以,他拿出本子來,在上麵寫:【姐姐,我去跟文藝宣傳隊的男隊員住。】


    “為什麽?大通鋪會住很多人,都說千人千麵,雖然是蘇區,可咱們也不能保證所有人都對你抱有善意,萬一有人欺負你……”話說到這裏,童佳又覺得以陶均樂的個性,絕對不是受了欺負忍著不說的主兒,說不定還會扮豬吃老虎的欺負回去,讓欺負他的人有苦說不出。


    於是,她改變了方向,接著說:“萬一有人晚上睡覺打呼、磨牙、放屁……或者還有什麽其他的壞習慣,你也能忍受嗎?”


    童佳上輩子隻有大學的時候住過宿舍,因為學的是藝術專業,學費高,宿舍環境自然也好。


    從小家裏也寵她,要說兩輩子加起來住宿條件最差的地方,就是火車的臥鋪了。


    自從知道以後要跟文藝宣傳隊的女隊員一起住大通鋪後,剛才她說的那些問題,就一直是她自己所擔憂的。


    之前她是住過通鋪,可同宿的也隻有一個袁勝男,偶爾加一個高崇,兩個人的生活習慣都很好,並沒有讓她覺得有什麽不舒服。


    但她從小蘇那裏打聽到文藝宣傳隊有三十多個人,雖然說是男多女少,女生也有十來個,那麽多人都要在一張床上睡覺,她是真的有點兒為自己以後的睡眠質量擔心。


    童佳問完之後,就沉浸在自己的擔憂之中,良久,陶均樂拍了拍童佳的手,一邊安撫她,一邊把本子舉起來給她看。


    童佳這才發現,在自己發呆的時候,陶均樂居然已經寫了滿滿的一頁紙了。


    陶均樂寫道:【姐姐,我之前要飯的時候,為了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連破廟裏全身都有虱子、跳蚤的乞丐身邊都能躺下睡,還怕其他的嗎?


    你剛才說的那些情況,在我這裏全都不算是事兒。


    我不想跟那個趙大姐睡,雖然她的外甥女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可她畢竟是對不起你。


    那那個趙大姐就欠你一個人情,我要是跟她睡了,就代表她還了你這個人情,我可不想讓她這麽輕易的就把人情給還了。


    而且,我想距離姐姐近一些,這樣姐姐有需要的時候,我可以第一時間出現在姐姐麵前。】


    童佳看完,笑著摸了摸陶均樂的腦袋。


    她說:“你這小腦袋裏裝得東西可真多,這些事情,我都沒想到。”


    陶均樂靦腆的笑了笑,低頭繼續在本子上寫:【姐姐,你去報到的時候,跟那個趙大姐提一下我有侏儒症的事情吧。


    不過,年齡就別實話實說了,不用擔心有人會調查到我的真實年齡。


    當初我出生的時候,我父母都在國外,沒有在陶家辦酒席。


    後來回來,又發現我的身體跟其他孩子不一樣,帶著我到處去看病,也沒有機會正式將我介紹給大家認識。


    所以,省城那邊的人隻知道陶家有我這麽個人,並不知道我的具體年齡。


    你就跟他們說,我今年九歲,十歲也行。


    不能再把年齡說大了,不然,咱們在旅店就住在一個房間,會有人說你閑話的。】


    童佳看完陶均樂寫的內容,心疼不已。


    她說:“樂樂,這些事情,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不用告訴外人的。”


    陶均樂搖頭,繼續寫:【姐姐,咱們要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不是嗎?


    事實上,就算不在這裏住下去,也會去其他的地方居住。


    總不能為了不讓人知道我長不高,就隔兩年換一個地方吧?那太不現實了。


    還是直接說開了的好。】


    見童佳還是有些猶豫,他又繼續寫道:【姐姐,我以後都要跟文藝宣傳隊的男隊員住在一起,總不能全都靠著比劃來交流溝通吧?


    雖然小蘇姐姐說蘇區裏麵有會手語的老師在,我可以跟著老師學習手語,但我學會了,也得要人家也會,不然那手語對我來說,一點兒用處都麽有。


    用紙筆交流,還是最日常,最便捷的辦法。


    隻有把我的身體情況說明白了,大家才能更加同情我,對我更有耐心不是嗎?】


    “行吧,你既然已經考慮好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來。


    不過,樂樂,要是有人因為你的身體狀況而歧視你,你一定要告訴姐姐,我去給你討公道去。”童佳雖然沒太想明白會寫字跟陶均樂有侏儒症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可不能說話外加身體有恙,確實更能引起別人的同情。


    可她更擔心有人會因此而歧視陶均樂,所以,特別對陶均樂做了這樣的叮囑。


    其實陶均樂讓童佳說出來的真實目的,還有一個,那就是說明他的身體狀況後,童佳不讓自己去跟著趙大姐住,就不是拂了她的麵子,而是為了她考慮了。


    無形之中又給童佳在趙大姐那裏拉了一波好感。


    就這樣,童佳在來到蘇區的半個月後,正式加入了蘇區的文藝宣傳隊,在隊伍擔任文化專幹,主要負責於都分隊演員的化妝工作、協助編劇完成多幕話劇的劇本,並在演出中做好每個演員的調度工作。


    一開始,大家對於童佳才加入就可以擔任這麽重要的崗位,還頗有微詞。


    但第一次演出後,大家就被童佳的化妝技術所折服。


    跟童佳同鋪的一個女孩小董原來是滬市明星電影公司的演員,她出身貧寒,又不想被潛規則,就跟著人一起來了蘇區。


    在童佳過來之前,她是文藝宣傳隊裏化妝技術最好的,所有分隊的人都十分巴結她。


    所以,她對童佳的意見特別大,但看到童佳給隊員們化的妝容,以及童佳參與創作的劇本後,她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


    甚至於在童佳裝模作樣教陶均樂讀書寫字的時候,也會認真的坐在一邊仔細聽。


    慢慢的,童佳教課的對象,就從陶均樂變成了小董。


    而陶均樂也在男隊員的宿舍裏找到了自己的師傅。


    一個會寫劇本,會吹口琴的中年幹部林謙。


    整個宿舍裏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隻有他們兩個是異類,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親近了起來。


    也不是別人排擠他們,就是這兩個人之間可能更能惺惺相惜。


    林謙之前有妻子兒女,但因為戰爭,跟家裏人走散了。


    他每次吹口琴的時候,就是在想念家人,期盼他們平安,一家人可以早日團聚的時候。


    而陶均樂跟他的女兒差不多大,身體又有缺陷,他就不自覺的會去多關照這孩子。


    跟陶均樂交流,要麽需要用紙筆,要麽就需要學手語,宿舍裏的其他人都需要練功和排戲,很少有人能拿出時間來去學習工作之外的東西。


    可以說,除了童佳和陶均樂主動去學習了手語外,小董和林謙也在跟兩個人的相處中,潛移默化的學會了不少手語手勢。


    一年之後,小董完全出師了,也意味著她和童佳到了分別的時候。


    小董接到前往粵省根據地的調令後,抱著童佳哭了一場。


    但調令已經下達,再舍不得童佳這個老師,她也不得不走了。


    小董離開後,童佳才恍然想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距離長途行軍和戰鬥的時間還有兩年多,自己要是一直都在問話宣傳隊裏的話,對於那些決策性的問題,是根本就沒有辦法發表任何意見的。


    於是,在林謙也接到調令調去海島之後,童佳就去找了趙大姐,她想去西北的根據地。


    可是對於她的申請,一向好說話的趙大姐卻駁回了。


    還非常嚴肅的告訴她:“每一個人的分配,組織上都是有統一規劃的,不能因為任何一個人的私欲,而改變大局。”


    十分疑惑趙大姐態度的童佳,無奈隻好先回了宿舍。


    也是回來之後,她才知道了趙大姐不願意讓她去西北根據地的原因。


    童佳一進門,圓臉小張就給了她兩塊麥芽糖,童佳很驚訝,問道:“這可是稀罕物,哪裏來的?”


    小張說:“我跟小蘇要的。她說趙大姐的外甥女調到了西北根據地,在大領導的主持下,跟她那個一直分隔兩地的愛人舉行了婚禮。


    這是喜糖,咱們也甜甜嘴,沾沾喜氣。”


    趙大姐的外甥女不就是袁勝男嗎?分隔兩地的愛人,應該就是楊跡夏了。


    而自己提出要調職到西北根據地的時間又這麽巧合,別說趙大姐了,就算是她自己,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去西北根據地找那兩個人的麻煩了。


    童佳之前已經多次跟趙大姐表示過,自己早就跟楊跡夏簽了離婚書,兩個人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可趙大姐每次都不相信。


    現在,自己提出調職的時間又這麽巧,估計以後是更不會相信了。


    她本來是想自己去了西北根據地,可以看情況去接觸核心圈子裏的人,把自己記憶裏的那些知識逐步滲透給那些人,給他們提供一個分析思路,看看能不能改變最後依舊需要長途行軍和戰鬥的結局。


    隻可惜,趙大姐不放人,她去不了。


    既然調職失敗了,那換個角度想,長途行軍和戰鬥的路線就是從蘇區去西北的。


    自己留在蘇區也挺好,有自己跟著,還有房車裏可以定期複原的吃喝,多少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非戰鬥人員損耗。


    她現在隻恨自己對於很多曆史知識隻記得一個大概了,具體發生的時間和發生的導火索之類的,腦海裏的記憶都沒有那麽明確了,就是想給袁勝男或者楊跡夏寫信提醒,都無從下筆。


    童佳接過糖,跟小張道了謝,就拿著糖出門了。


    小張問:“童老師,你去哪兒?”


    已經出門的童佳沒聽到。


    正在對著鏡子化妝的小韓一邊描眉,一邊說:“哪一次童老師得了好東西,不是先給她弟弟送過去呀?


    這你還用問呀?哎呀,要說樂樂那孩子,命是真的好,能遇上童老師對他這麽好的姐姐。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命也是真的苦。


    小小年紀就被自己家親戚下毒給害了,被毒啞了不說,還長不高了。


    都不知道這輩子到底還能活多久,也是可憐呐!”


    童佳沒聽到宿舍裏其他人對她和陶均樂的評價,此時的她確實是在一個山洞裏等著陶均樂過來。


    蘇區食堂裏的飯菜隻能維持溫飽,童佳擔心陶均樂的營養不夠,就在工作後不久,在宿舍附近找到了這麽一個山洞,每天傍晚都會在這裏給陶均樂加餐。


    今天童佳來得早,等陶均樂來的時候,她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完全沒有感覺到有人進來。


    看童佳對自己進來毫無察覺的陶均樂皺了皺眉,覺得童佳有點兒缺乏警惕性了。


    又猜不到童佳為什麽傷神,還是有些擔心的走到童佳麵前,舉起右手在童佳眼前晃了晃。


    童佳這才發現陶均樂已經來了。


    她立刻從房車裏往外拿好吃的,估摸著夠陶均樂吃了,她猶豫了一下,又把小張給她的那兩塊糖拿了出來。


    陶均樂比劃著手語,問:{這不是房車裏的糖吧?裏麵的糖都包裝得比這個精致。}


    童佳點頭,說:“這是小張給我的,說是……趙大姐外甥女的喜糖。”


    陶均樂一愣,想到趙大姐外甥女是誰後,臉色有點兒不太好看。


    他用手語問道:{姐姐,是後悔跟楊家二少離婚了嗎?}


    “啪”的一聲脆響,陶均樂的腦袋就被童佳給拍歪了。


    童佳說:“你怎麽也跟趙大姐一個想法呢?我但凡對楊跡夏有留戀,當初還用得著去要那一紙離婚書嗎?


    我這不是遺憾,我提出調職的時間不對,正好趕上他們倆結婚,趙大姐不給我批去西北根據地的調職申請嘛。”


    陶均樂聞言,他的麵色也凝重了起來。


    他在房車裏的一些書籍裏麵都看到過有關長途行軍和戰鬥的內容,知道翻雪山、過草地的艱難。


    他自己不怕吃苦,卻擔心童佳到時候受不了那個苦。


    一時之間,陶均樂麵對著童佳擺出來的那些好吃的也有些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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