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對麵響起慘叫的時候,楊跡夏雖然也憂心,可他更加擔心陶均樂房間裏的東西會被發現,所以也沒顧得上去對麵查看。


    現在包子鋪這邊的危機已經解除了,對麵旅店又接連傳出慘叫聲,他就淡定不了了。


    雖然再次見麵後,母親和兄弟給自己的印象都跟多年前不一樣了,可到底是血濃於水,楊跡夏自然是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所以,在再次聽到那快叫得沒有人聲的慘叫時,楊跡夏成為了第一個衝出包子鋪的人。


    衝出包子鋪去幹嘛呢?


    當然是去對麵查看一下那尖叫聲到底是誰發出來的了。


    他才衝到包子鋪門口,就看到自己那對比起大哥楊繼春來說,自己還想拉一把的弟弟楊跡冬被兩個士兵給抬著出來了。


    整個人像是沒有骨頭了一般,被人抬著也完全猶如一灘爛泥。


    楊跡夏想找楊繼春了解情況,卻壓根兒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退而求其次,想找楊家大嫂,同樣沒有找到她的人影,就連他出錢給雇的傭人都沒看到一個。


    而那些帶走楊跡冬的士兵們更是一個個都像是被人喂了啞藥一樣,不管怎麽問,就是不說話。


    跟在楊跡夏身後出來的童佳和郭新看到這情況後,一個往旅店裏麵走,去找楊繼春和他媳婦兒到底在做什麽,怎麽楊跡冬都這樣被人給拖走了,他們還無動於衷。


    另一個則是攔著楊跡夏,以防止他衝動之下,跟那些士兵們發生衝突。


    郭新攔住楊跡夏後,就從口袋裏掏了一盒煙出來,挨個兒散給那些抓人的士兵們,那些士兵們都不拿,他也沒把煙收回到煙盒裏,反而是直接把煙盒給了那個領頭的人。


    領頭的人接了煙之後,他又將手裏的煙散給其他士兵,那些士兵才敢收下來。


    肯收東西,那就能套近乎。


    郭新指著癱軟得像是過年前要被宰殺的年豬一般的楊跡冬,問道:“長官,這人是我們東家的弟弟,才從鄉下老家來省城沒幾天,不知道他是犯了啥事情了,咋就給五花大綁上了呢?”


    “這小子是你們東家的兄弟?看著……可不大像呀?”領頭的人從煙盒裏抽出來了一根煙,然後再自己的手背上懟了懟,郭新十分有眼力見兒的去給他點煙。


    那人抽了一口煙,衝著郭新吐了個煙圈,然後才說道:“從他身上搜出來了匪徒的宣傳單,還有我們的人的信物。


    而這信物的主人,今天一早被人發現陳屍在了距離省城三十多公裏的樹林子裏。


    問他宣傳單是哪裏來的,他不說。


    問他信物是哪裏來的,他也不說。


    我們要帶他走了,他才說是他相好的給的,可再問他相好的是誰,在哪裏,他又是一問三不知了。


    你們要是能把他相好的找出來,或者能給證明了他跟匪徒的宣傳單沒關係,我們就不抓他了。”


    “啊?這……他之前一直在鄉下老家住,我們這些人都是在滬市跟著我們東家做生意的,回來的時間也不長,對他根本就不了解,我給他證明不了什麽。


    對了,他還有個長兄,一直跟他在鄉下老家住著的,他應該知道……”郭新想讓他們去找楊繼春問問看,說不定能有其他的線索。


    可是對方說:“他已經被嚇暈了,那宣傳單一被搜出來,他就倒在地上了。


    那承受能力,還沒有他們家老娘們兒行呢!”


    “那……那……我們這些家屬能做什麽呀?是交錢,還是……”郭新還是想把楊跡冬給保下來的。


    如果沒有那張宣傳單,他們可以慢慢想辦法。


    可是有了那張宣傳單,這事情對他們來說就有點兒棘手了。


    宣傳單是楊跡冬的,那代表他是個想要進步的好青年,可看他平時的做派,郭新還真不好意思承認他是自己組織的人。


    宣傳單不是楊跡冬的,又為什麽會出現在他那裏。


    是單純的好奇留下來想看看,還是被別人塞給他,其實最終目的就是衝著楊跡夏去的。


    這些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不管是哪種情況,楊跡夏作為哥哥,都不能完全不管,可也不能管得太過。


    完全不管,可能有心虛的成分在。


    管得太過,可能就會引火燒身了。


    所以到目前為止,兩個人的表現都還算是在可控的範圍內。


    這些話,在樓上查看楊繼春一家人情況的童佳自然也是聽到了。


    她不想把自己殺了張家宅子裏所有人的事情暴露出來,可是卻不能不把楊跡冬跟蘭兒的密謀給說出來,要不然楊跡夏可能還會對這個弟弟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既然這件事情不能由自己來說,那就隻能交給陶均樂了。


    反正陶均樂說不了話,到時候應該怎麽把話給說圓了,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為了避免楊繼春醒來會影響她講故事,童佳直接又給他本來就陷入昏迷的他加了些迷藥。


    這樣楊家大嫂需要照顧他,新雇傭來的工人需要照顧楊家老太太和兩個孩子,就都不會去包子鋪那邊了。


    從旅店回來後,童佳就憂心忡忡的將楊跡夏和郭新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她把那天晚上楊跡冬和蘭兒的話全都告訴給了兩個人,當然這些事情全都是陶均樂晚上出去上廁所的時候聽到的。


    兩人叫陶均樂過來詢問細節的時候,陶均樂一邊假裝回憶,一邊一直用視線在偷瞄童佳。


    這件事情沒有提前商量,也不知道童佳到底想讓郭新和楊跡夏知道多少。


    見到童佳一臉坦然的說:“樂樂,你把你那天晚上起來上廁所聽到的事情都再重複一遍,能記起多少來,就說多少,你比手語,我給你翻譯。”


    好吧,還有翻譯這道工序,陶均樂也放鬆了很多。


    反正不管自己比劃什麽,都有童佳來給自己兜底。


    於是,他沒比劃那天晚上的事情,反而是吐槽了一番楊家三兄弟,包括楊跡夏在內,都沒躲過去。


    雖然楊跡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


    她的屍體在巡捕房都好幾天了,除了童佳去問過一次怎麽領出來,她的這三個兄弟,可是一個關心的都沒有。


    吐槽完,童佳也點頭附和。


    郭新和楊跡夏都是看得一臉霧水,楊跡夏說:“你翻譯呀,光點頭幹啥?”


    “是啊,小童,你是明白了,我們可都還糊塗著呢。樂樂到底聽到什麽了?”郭新也關切的問道。


    童佳說:“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的那些唄。不過,他還說了一件事情,也是他後來才回憶起來的。


    那就是跟楊跡冬在一起的那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很熟悉,他以前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感覺像是在滬市的別墅裏,也就是潘梅影的讓我教化妝的那些人裏的一個。


    所以,他感覺應該是潘梅影特意派人過來,專門從楊家人下手,他的目標應該就是你。


    我點頭,也是因為我覺得他分析得是對的,你們覺得呢?”


    兩人也紛紛點頭,郭新疑惑的說:“這個潘梅影確實是個很厲害的特務,可老楊根本就沒有跟她正麵打過交道,怎麽會讓她給盯上了呢?”


    “咳……嗯……那個……不好意思啊!這個可能是我的問題。”童佳覺得這個錯誤還是要承認的,早承認早補救,不然以後可能還會有更大的危機等著他們。


    “你的問題?”兩個人同時疑惑的問道。


    童佳說:“這不是當初結婚的時候,你一走了之了。你家裏亂成了一團,他們又不讓我回家,非逼著我去找你。


    樂樂聽到你跟別人的對話,推測出你可能會去參加西北軍,我就帶著他一起去西北找你去了。


    誰想到一到西北,就遇上了打劫的,我們倆被幾個當兵的給救了。


    知道我們可能是西北軍的家屬後,就給我們安頓好了,三天換了好幾批人來找我問話,尤其是你的信息,都不知道問了多少遍了。


    但最後都是告訴我沒有你這麽個人。


    後來西北軍解散了,我就更沒地方找你去了。


    反正也離開了老家,我想著找不著你,我自己也能過日子,隻要不讓你家裏人和我家裏人找到我就行了,所以我就改了名字去上學了嘛。”


    “你……哎……這也不能怪你,那個時候的你也不是咱們組織裏的人,更不知道我的身份。


    是我做事欠妥,才會造成今天的一切,歸根到底,還是怪我啊!”楊跡夏本來還想說童佳幾句,可後來一想,要是他當初不逃婚,直接跟童佳當麵把話說清楚,也就沒有後麵那些事情了。


    所以,現在自己被潘梅影給盯上了,不能怪童佳,隻能怪自己。


    他看向郭新,說:“老郭,看來要是不解決潘梅影,咱們這些人可能就會被她給一鍋端了。”


    郭新點頭,說:“是要解決她,可現在咱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裏,該去哪裏解決她呢?”


    楊跡夏想了一下,說:“按理說,潘梅影還屬於軍方的人,她來省城應該會去軍部那邊住吧?


    就算不去軍部,應該也會去跟政府相關的部門居住。


    這些地方的兵力部署都很充足,咱們就這麽幾個人,很難打進去的。”


    童佳搖頭,說:“那倒不一定。之前在西北的時候,我一直被他們控製著,沒什麽自由,不知道潘梅影住在哪裏。


    可是在滬市的時候,潘梅影的住處可從來都不是上麵統一安排的。


    那套培養特務的別墅就不說,她不經常去。


    我聽那八個旗袍美人說過,潘梅影特別喜歡偽裝和隱藏。


    除非是非常正式的場合,不然她都不穿軍裝,大部分時間都是普通的裝扮,還特別能跟老百姓打成一片,所以她的情報來源也是五花八門。


    這次死了那麽多人,還是在距離省城不遠的地方,她對於省城這邊的人應該沒有多少信任了,肯定會親自去打探情況。


    所以,我覺得她未必會住在軍部和政府給她安排的地方,很有可能會自己住在那種特別市井,特別好打聽消息的地方。”


    “特別市井,特別好打聽消息的地方?那不就是天橋和火車站這邊嗎?


    咱們包子鋪就在火車站,咱們這邊沒有……”郭新分析著童佳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想到了楊跡夏說的二樓斜對麵的紅點了。


    三個人同時反應過來,說道:“點心鋪!”


    童佳說:“要是點心鋪二樓的人真的是潘梅影的話,咱們其實反而會安全了。”


    郭新點頭,說:“對,這段時間老楊沒做過什麽明顯出格的事情,你們大家好像也都沒有。


    就是我出門了一趟,理由也很充分,出去收賬去了。


    就是這個收賬的地點,還需要去布置一下。


    除此之外,我還真沒想到有什麽毛病了。


    你們再一起想想還有沒有什麽漏洞,任何的細枝末節,咱們都給他圓上。


    至於楊跡冬……老楊,他都能為了金錢和美色,甘願陷害你,這樣一個兄弟,你可要做到心中有數呀!”


    童佳看了看楊跡夏,又看了看郭新,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被郭新給拉了出去。


    郭新說:“到底是他的兄弟,該怎麽處理,還得是他說了算的。”


    其實說白了,郭新是有辦法和人脈把楊跡冬給救出來的。


    可是,他感覺為了楊跡冬,冒著被發現身份的風險,一點兒都不值得。


    但楊跡冬到底是未遂,並沒有真正的陷害到楊跡夏,反而把自己給牽連了進去。


    要是他能回頭是岸,在裏麵吃點兒苦頭,等風頭過了,再想辦法撈出來,也不是不行。


    可他要是執迷不悟,尤其是誰都不能打包票,他在裏麵會不會直接被潘梅影給吸收進她的隊伍中去。


    到時候耗盡人力、物力,救出來的很可能是個潛在的敵人,這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些話不需要明說,凡是長了腦子的人都能想到這一步。


    所以,郭新才說要給楊跡夏一個思考的時間和空間,這個決定隻能他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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