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葉峻華帶著白淼淼回家了,不過臨走前陳母卻叫住了他們,並問了一些事情。


    雖然有點奇怪陳母為什麽問這些,但葉峻華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至於白淼淼有可能是被拐賣過來的,他選擇了隱瞞,因為這種事情是基於葉峻華自己的猜測,並沒有實際上的證據,所以不可能胡亂說。


    “下次記得過來,阿姨給你煲湯喝。”


    “知道了。”


    “貽女也真是的,還在睡懶覺。”


    “阿姨,她剛回國,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葉峻華笑,“改天我再上門拜訪。”


    “你這孩子,說這些我可要生氣了哦。”陳母說著,又看向了白淼淼,


    “小白,下次記得過來玩。”


    白淼淼輕輕點頭。


    跟陳母告別後,葉峻華便領著白淼淼坐上了車。


    經過昨晚的小雨,今天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葉峻華微微打開車窗,涼爽的清風便吹了進來。


    就仿佛被風擁抱,未作反應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什麽,此時葉峻華的眼神落寞了幾分,連呼吸都重了些。


    他忽然開口對身旁的少女說,“淼淼,等回去後你就在家裏待著吧,我要出去一下。”


    白淼淼歪著腦袋,“葉峻華,去哪?”


    “……”葉峻華沉默了幾秒,勉強的笑了笑,“一個我自己都不想去的地方。”


    “我想一起……”


    聞言,葉峻華問了一句,“可能會有點無聊哦。”


    少女卻搖了搖頭,“隻要跟葉峻華……一起,我都願意。”


    葉峻華便不再多說什麽。


    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葉峻華在一個廣場停好了車,下車後,他領著白淼淼徑直走進了一家花店。


    花香味傳入鼻尖,那是與白淼淼身上相似的氣味,卻更加濃鬱——葉峻華的出現很快就吸引了一旁的店長,那是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孩子,當見到了葉峻華和白淼淼的出現後,立刻熱情的開始推薦,


    “本店有剛到貨的玫瑰哦,很漂亮的。”


    葉峻華掃了掃店裏的花後,說了一聲,“我需要看望過世親人的花。”


    店長一愣,立刻笑著說,“那菊花可以嗎?白色菊花代表惋惜和懷念,再搭配哀挽的黃菊,大家基本都買這種的搭配。”


    葉峻華點頭,“就這些。”


    “好的,一共是三十。”


    葉峻華付了錢後,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鮮花,而見到捧著花束的葉峻華,身旁的白淼淼似懂非懂,但過世親人她是聽到了,隻是不太明白那代表了什麽。


    隨後葉峻華又開車帶著白淼淼來到了一個墓園。


    登記入內後,遠處的緩坡排滿著石碑和一米幾高的矮木——這裏風景雖然很美,但有一種說不出的寂靜,仿佛空氣都帶著些許沉重。


    葉峻華沉默沒說話,就這麽帶著白淼淼一路往上走,大概十幾分鍾,停留在了一座墓碑前。


    熟悉的黑白照片印在黑色石碑上,顯得那麽刺目,葉峻華此時把菊花緩緩放置在墓碑前,然後就坐在了那安靜看著。


    白淼淼站在他身後,正有點好奇的看著那石碑的照片。


    葉峻華昨晚喝醉酒的時候夢到父母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一場夢能夠做久一些。


    “我跟我爸媽其實並不親密。”葉峻華開口緩緩說道,


    “我不喜歡媽媽的囉嗦,她總是擔心我是不是工作太累,吃的是不是不好,是不是經常不記得吃飯,總是熬夜……”


    “我似乎習慣了她的好,總是覺得理所應當,明明我已經長大了,卻在她眼裏像個小孩一樣……”


    “她總說讓我別因為錢財太忙太累,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總是不厭其煩……”


    “我似乎總是被她牽掛……好似我所在的城市也被她擔心著……”


    “我也不喜歡我爸的逞強,不喜歡他那沉默的背影,不喜歡他默默扛起一切責任……”


    “不喜歡他明明受了傷,卻拚命說自己沒事,都是小事。”


    “可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老了……”


    “眼角有了皺紋,開始在意自己的白發,開始染發……”


    “我還記得幫我媽染發的時候,她有點好奇我長白頭發是什麽樣子,但她說老了,自顧自的說自己以後見不到了……”


    “等他們因為我而發生車禍的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麽古人常說子欲養而親不待。”


    “我總是理所應當的享受著父母對我的愛,但我卻羞於告訴他們自己的心情……到了最後想要開口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最愛的兩個人。”


    “……”


    葉峻華喃喃說著:“兒子不孝……”


    他默默的說了很久很久,一旁的白淼淼則是安靜聽著,她不太懂那些複雜的感情,卻願意接納葉峻華此刻的情緒。


    兩人坐在那裏,大大的墓園裏,他們顯得有些渺小。


    等葉峻華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裏坐了兩個小時,而身旁的少女聽著,也沒有說話。


    “是不是有點無聊,來這裏。”葉峻華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笑了笑。


    白淼淼搖頭,“沒有哦。”


    她剛剛坐在那,看著葉峻華那略微消瘦的側臉,忽然意識到,似乎對方也有著屬於自己的脆弱一麵。


    “抱抱嗎?”白淼淼忽然張開手臂,“可以……補充能量……”


    葉峻華看到後,倒是反手把她摟入懷裏,軟綿綿的身軀帶著溫度,葉峻華閉著眼感受著,仿佛內心都可以平靜下來一般。


    的確可以補充能量。


    “葉峻華。”


    “嗯?”


    “所以,人最後的終點就是死掉嗎?”白淼淼忽然問。


    葉峻華愣了一下,不過還是輕聲說道,“死亡不是終點,生死本就不是對立的,而死隻是作為生的一部分存續罷了。”


    少女似懂非懂,“那終點是什麽?”


    葉峻華聞言,他想了想後笑道,“大概是遺忘吧,它比死亡要可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你的痕跡,也沒有人記得你,就好像你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白淼淼突然走到了墓碑前,認認真真的上下看著。


    “怎麽了?”


    白淼淼認真的說道,“我在記住葉峻華爸媽的名字……這樣,這個世界就多一個人記得他們了。”


    葉峻華站在原地好幾秒,忽然溫柔的笑了笑,


    “笨蛋。”


    此時一陣微風吹來,也吹起了少女的發絲,就像是擁抱了他們,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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