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腳踩在冰冷的過道。


    葉峻華是一個人來醫院的,出於某種原因,他還是沒有把兩條魚的事情告訴陳貽以及白淼淼。


    如果,超憶魚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就算是告訴陳貽幾人也無濟於事,更何況她們都不知道安詩晴其實是有兩隻的樣子。


    這個地方他很熟悉,畢竟是當初治療安詩晴的地方,就連葉峻華自己也沒有想到,超憶魚的身體惡化速度會遠超自己的想象。


    就好像積木塔一般,一塊又一塊的積木被抽離,起初積木塔不會發生什麽事故——但直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那麽積木塔便會瞬間坍塌!


    不一會,葉峻華便見到了病房外用背貼著牆壁的短發少女,她此刻微微垂著頭,給人一副很頹廢的模樣,這個模樣葉峻華曾經在超憶魚身上見到過,因為那個時候安詩晴因為心髒問題而入院,超憶魚便是這般的表情。


    她們一樣嗎?


    不,不一樣。


    “你來了。”安詩晴看到葉峻華後,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此刻的模樣更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隻是忽然問了一句,


    “有辦法嗎?”


    葉峻華沉默,越學習醫學相關的知識,越知道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安詩晴似乎預料到葉峻華會這樣回答自己,她挪開視線,手掌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臂。


    在發抖。


    安詩晴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著,雖然幅度很低,但無疑被葉峻華盡收眼底。


    “在裏麵嗎,我可以進去看看嗎?”葉峻華問。


    “你最好不要進去……”安詩晴說,她的唇瓣蠕動了一下,似乎是無法解釋。


    葉峻華:“……”


    不過他還是握上了把手,隨後推門而入。


    安詩晴似乎對葉峻華直接進去的行為而不感到奇怪,她垂下眼眸,也跟著走了進去。


    剛走進幾步,葉峻華便愣住了,眼神之中滿是不可思議。


    病床上,一個少女躺在上麵,她的頭發已經掉光,甚至皮膚也皺巴巴了起來——如果不是那跟安詩晴相似的麵孔,葉峻華無法相信這個仿佛老了幾十歲的人是超憶魚。


    不敢去相信,那個活潑到極點的少女,與眼前這個虛弱的老人掛上關係。


    但無疑,這個麵孔是葉峻華所熟悉的存在,隻是仿佛一瞬間老了而已。


    或許是感受到了開門的動靜,此時病床上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睛,她虛弱到了極點,就連睜開眼都十分的困難。


    “……”但看到葉峻華的那一刻,超憶魚不知道哪裏來了力氣,攥著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仿佛不願意被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


    “你……”葉峻華本想開口詢問她如今怎麽樣,但話到了嘴中,卻什麽都說不出來,還用問嗎?


    明明才那麽短時間沒見而已。


    事情的嚴重程度遠比葉峻華想象的要嚴重的多,不然安詩晴也不會在問怎麽辦了。


    “老爺子呢?”葉峻華詢問身旁的安詩晴。


    “想辦法去了。”安詩晴小聲說著,卻像是無奈的笑了一聲,“連心髒病都搞不定,這種像是要把熟雞蛋變成生雞蛋的手段,就更不可能有了。”


    細胞的分裂次數是有限的,人的壽命也是有限的。


    “先離開吧,我們在病房裏她會更難受。”安詩晴的視線落在那個床上,然後輕聲說。


    葉峻華看著那雪白的被子,終究還是什麽都說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隻是深歎一口氣,轉身跟安詩晴離開了。


    超憶魚雖然身體衰弱到了極點,但一時半會還不會死去,但器官這樣衰竭下去,說要走也就那麽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


    葉峻華和安詩晴坐在了醫院裏療養部門裏的小花園裏,這裏植被很多,空氣也很新鮮。


    一些大病初愈的患者在花園散著步,也有一些做康複訓練的患者在角落裏做著器材恢複身體,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除了他們。


    小花園裏生機盎然的畫麵但卻絲毫沒有緩解葉峻華以及安詩晴的心情。


    “真的沒辦法嗎?”明明知道答案,但安詩晴還是不厭其煩的開口詢問。


    哪怕是渺小的希望,也比坐以待斃要好。


    “大概,沒有……”葉峻華回答的也很艱難。


    “也是呢,真有的話,人類就可以長生了。”


    此時葉峻華目光落在了安詩晴的身上,她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但葉峻華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她內心的波瀾,安詩晴大概在內心對這樣的情況已經演練了無數次吧?


    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哪怕外表再冷靜,也不過是在掩飾內心的慌亂而已。


    安詩晴緩緩說,


    “雖然她……至今都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雖然她總是吐槽我做的事情,經常幫倒忙。”


    “經常搗亂,總是不聽我的話,但是……”


    “但是……”


    “她會幫我考試,會在我生病的時候幫我買藥……會幫我處理很多事情。”


    “她會陪我。”


    “她還有我。”


    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開始沙啞了起來,安詩晴的腦袋就這麽靠在葉峻華的肩頭,


    “真的,沒有辦法嗎?”


    “我們好像都對彼此放心不下。”


    “我可能不能沒有她。”


    葉峻華沉默,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胸腔裏的濁氣給吐出來,但盡管如此,他的心情也沒有變好。


    伸出手,他輕輕的拍打著少女顫抖的後背,


    “……”


    ……


    此時樓上的病床,超憶魚已經起身背靠在床頭,她摩挲著自己的手背——身體無時無刻傳來的虛弱感,仿佛已經在為自己的旅程劃上了倒計時。


    她努力伸出手,然後把一旁的手機給拿了起來。


    “吧嗒。”手機沒有亮起屏幕,光是黑色畫麵之中的倒影,便讓超憶魚的心被狠狠攥緊一般。


    “……”


    “太狡猾了……吧,死都不讓人可愛一點死去。”


    超憶魚伸出手,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她像是自嘲一般的笑了,臉上的褶皺擠在一起,


    “變禿了,不過好像沒有變強啊。”


    “唉……”


    “真到這一刻……”


    “好像發現自己還有好多事還沒做呢……”


    “不過……”


    “好像要遊戲……結束了。”


    “不算糟糕的結局吧?不過沒有全成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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