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野,寂寥無人,遲既白獨自在此處行走,初升的日光將他的身影無限拉長,靴子踩碎地麵上的土塊,也魯莽打碎這裏的寂靜。


    這裏是高危區域,生存著無數大型野獸,但遲既白所過之處,那些野獸就像是嗅到了更強者的氣息,紛紛退避三舍。


    遲既白的眉頭皺起。


    錨點又消失了,這還是以往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錨點”,便是一個世界的定位,又相當於世界的中心,錨點的形狀位置都不固定,可能是一束花,一棵樹,一隻螃蟹,也可能是一個人。


    “新興世界的錨點,果然麻煩。”


    遲既白微微歎了一口氣,身前竟出現一方半透明的電子屏幕,其上無數的數據快速閃過,又盡數被遲既白看在眼中。


    又彈出大大小小的窗口,閃過無數畫麵,遲既白的眼神最後落在了沈遇的窗口。


    沒錯,遲既白特地給沈遇留了一個類似監視器的窗口,雖然他也不清楚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既然不費什麽功夫,留便留了。


    畫麵中,沈遇坐在桌前,對著一張白紙不知在想什麽。


    自從沈遇被收留在遲既白憑空變出來的家裏,遲既白便再也不能像往常那般專心致誌尋找世界的錨點,就像養寵物一樣,總是會好奇他在家中做什麽。


    【01,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完成任務的速度慢了很多。】


    寂寥無人的荒野忽然響起機械的中性音,遲既白像是習慣了這樣,隨意“嗯”了一聲,並未理會。


    【01,你不可以幹涉任何世界的運轉,那不在你的權力範圍之內。】


    機械的聲音仍舊很淡漠,警示遲既白做事的出格。


    【天舟,我並沒有幹涉世界運轉,至於那個孩子的命數,我沒有插手。】


    遲既白一邊說著,一邊抬手處理屏幕上湧現出的事務。


    【你撒謊了,01,這樣不對。】


    遲既白做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天舟,它當然清楚遲既白幹預了沈遇的命數,他本該在那個雨夜跌入暴漲的河流中死去,又或是在初雪的夜晚邁步走向車流。


    隻不過沈遇並不重要,他多活幾年或直接暴斃,都不會影響到這個世界,以遲既白的權力,就算稍微越界,天舟也管不到。


    但這次不同,天舟從未見過遲既白會因為別的事情耽誤任務的進程,這點就足以讓它警覺,並且出聲警告。


    “天舟,你說過我平日裏太沉悶,應該養一隻寵物的,怎麽現在又來反對?”


    類似機械故障的聲音短暫響起,隨後天舟的機械音竟然能聽出幾分氣急敗壞的意味——


    【那個人類不是寵物。】


    “怎麽不算寵物?”


    遲既白鐵了心思要耍無賴,天舟也沒辦法。


    “天舟,你和我甚至不是平級,沒資格教訓我這些。”


    遲既白似乎已經習慣了天舟的嘮叨,根本沒將那些話放在心裏。


    他本身最是克己複禮,怎會不知自己有些出格?


    但那又如何?天舟也管不了他。


    天舟沉默下來,最後隻是警告了一句便不再出聲。


    身前的屏幕消失,遲既白離開此地。


    ——


    屋內,沈遇拿著筆,好看的眉頭皺起來,他趴在桌子上,鼓起日益圓潤的一張臉。


    如今的短發又長了一些,看著不再那麽奇怪。


    他想要學遲既白的名字,但是歪歪扭扭寫出來怎麽都不好看。


    “哢噠”一聲,屋外傳來聲響,沈遇慌忙將桌子上的東西收起來,便急匆匆想要跑出去,一開門便撞到遲既白懷裏。


    “唔——”


    沈遇後退幾步,揉了揉發紅的鼻尖,隨後一臉興奮抬頭看向遲既白,卻克製自己沒有再抱上去。


    “哥!”


    他在這裏已經住了一個月,和遲既白也變得愈發熟悉,至少不是之前嘴毒的樣子。


    遲既白給了他安身之所,給了他能夠果腹的食物,這一切都是過往的幾年從未經曆過的,甚至比沈宗的日子還要好過。


    隻不過他仍舊不清楚遲既白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除了名字,他竟不知遲既白別的信息,包括年齡,故鄉,工作。


    他對遲既白一無所知,但自己的所有已經全部袒露在對方麵前。


    遲既白長得很高,沈遇要仰著頭才能看到他,另一隻沒有完全瞎的眼睛努力眯了眯,終於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看清楚了遲既白的臉。


    “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沈遇疑惑道。


    遲既白的工作很神秘,沈遇之前一度以為他是一個流浪漢,但流浪漢不可能一次性拿出那麽多錢來。


    遲既白很早就會出門,沈遇每天早上七點起床,已經不見他的身影,要到很晚才會回來,今天怎麽如此反常?


    “要過年了,我們應該出去買些東西,新年也要給你挑喜歡的禮物。”


    遲既白相當自然地說著,半蹲下身子,將圍巾圍在沈遇的脖子上。


    嗯,一隻缺乏安全感的寵物小貓。


    沈遇頭發很毛躁,經常會打結,遲既白無聊的時候,便會一點一點將他頭發梳開,像逗弄小貓一樣輕輕捏捏他的臉,氣得沈遇敢怒不敢言,遲既白的心情就會好很多。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尋找錨點的任務竟格外無聊,那便將這裏當做路途的住宿。


    新年,是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的傳統節日,若不是街道上已經張燈結彩,遲既白也不會想起這些。


    既然錨點消失,那就等待它再次出現。


    遲既白自己都沒發覺,他開始嚐試融入這個世界。


    低頭對上手忙腳亂的沈遇,遲既白一貫的神色柔和些許,帶著他出了門。


    外麵還是很冷,但沈遇裹著的厚衣服足夠隔絕冷空氣。


    買禮物,這是沈遇從未想過的。


    去年的春節,沈理也隻是帶著沈宗去過超市,更別提給自己買禮物。


    就這樣,等沈遇回過神來,已經出現在超市,他從沒踏足過的地方。


    比他人還要高的架子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商品。


    距離近一些,他能看到那些色彩,但遠處商品的色彩便黏在一起,分辨不出來。


    他從未向遲既白索取過什麽東西,沈遇擔心他現在滿足的生活會就此破碎,不願因一些貪心做出任何改變。


    偏偏遲既白似乎能猜透他的心思,一旦他偷偷看一眼什麽東西,下一秒購物車就會多一個物件,搞得沈遇眼睛看哪裏都不是。


    沈遇挑了一件給自己的新年禮物,是一隻不算貴的鋼筆,除此之外,在他的建議下,雖然遲既白不是很理解,但還是買了很多裝飾性的東西。


    ——


    05


    除夕夜,外麵的煙花真的很吵,但沈遇很喜歡看,一直爬在窗戶上看,結果哈出的氣到了玻璃上,又哭著說自己眼睛是不是要瞎了,什麽都看不清楚。


    前些天教他寫字,沈遇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隻不過寫的真的很醜,我不清楚他對寫字的執著,總之不費什麽時間,便教他了。


    他最近似乎沒那麽患得患失了,偶爾也會嘴毒說一些話,又怕我生氣一直偷看......順帶一提,沈遇送了我禮物,是一個自己縫的平安福,嗯......有點醜,就先在身上帶著吧。


    06


    這個世界的錨點果然有古怪,有些不長眼的東西通過未完繕的通道跟了過來,才導致錨點的生成不穩,這些不穩定的東西就像毒蟲一樣,蠶食一個新世界的核心,最為麻煩。


    07


    今天帶沈遇去看了電影,隻不過他好像不太感興趣,兩個半小時的電影,沈遇睡了兩個小時,買的那本《青少年成長必須注意的100件事》好像不太靠譜......


    隻不過他趴在我腿上睡覺的時候,確實很乖,像一隻害怕被丟掉的獨眼貓兒,讓我也覺得時間可以再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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