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與謝家長期合作,控製著周圍一帶的糧食買賣。”


    “五年前,洪家接到一筆大單,需要拿出三千兩來定貨,但錢不夠,就跟謝家借了一千兩。”


    “結果,少主人帶著銀票去交割,半路上遇到劫匪,身死當場,銀票不知去向。”


    “很快,那邊交割的人,要求洪家繼續交割,否則就賠償損失。”


    “謝家也來逼帳,要求馬上還錢。”


    “洪家既丟了三千兩貨款,還要還一千兩借款,那邊還要賠償訂貨的損失,洪家那受得了這三麵夾擊,當時就破產了。”


    “珠兒他母親,也在前年離世。”


    說到這裏,洪欽珠眼睛裏忽然流出淚水。


    他實在想不起母親長什麽樣,更別說父親。


    “你為什麽說洪家是被陷害的呢?”陳夏問。


    “這都是事後我們查出來的。”紹伯說。


    “那幾年,少主人信任謝家,合夥在郡城開了個字號,幹得比這裏更大。謝家私吞了許多貨款,如果被洪家查出,他們絕對賠不起。”


    如果是這樣,動機就很合理了。


    陳夏說:“我聽出你的意思,那個訂單是假的,對吧?少主人的死,也是謝家幹的,對吧?”


    紹伯激動地說:“是的,先生真聰明,我還沒說,就猜出來了。”


    陳夏倒是一點也不激動:“但這都是你們的猜測,有證據嗎?”


    “是謝家一個夥計跟洪家有恩情,私下透露出來。”


    陳夏再問:“沒有告官嗎?”


    紹伯歎了口氣:“告了,那個夥計也突然死了。”


    “咱們把人家給害了,唉,我們做得也不對。”


    “謝家有錢,我們洪家落魄了,打官司也打不贏。”


    陳夏許久沒在凡間行走,聽到這些事,不禁動容。


    當年在平安渡,每天都能聽到各地發生的不平事。


    那個時候,連三餐餿飯都混不到,渾渾噩噩,對這些事都沒有興趣。


    今日忽然被勾起一股憤怒之氣。


    這不是跟自己現在的狀況一樣的嗎?


    被一群從未打過交道的人盯上。


    說是為了斬妖除魔,天知道他們的本心是什麽!


    白鷹會分壇就在修餘國地界,你們這些正道宗門,什麽時候跟這個掛牌的魔道,那麽死磕過!


    看著隨時快死的紹伯,還懵懂無知的洪欽珠,陳夏忽然有種,要出手行俠仗義的衝動。


    陳夏如今是元嬰中境的大修士,如果要主持正義,一巴掌就能將謝家滅族。


    謝家死得會比夷門宗還慘。


    但是,這樣做,好嗎?


    倒不是要遵循修仙宗門的公義,不得幹預俗事的規定。


    問題是,這樣做,能換來洪欽珠將來的安寧嗎?


    何況,謝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惡人。


    比如那個給洪家報信的夥計,也是有正義感的,說不定府裏還有。


    一巴掌拍滅謝家,當然很容易。


    但要讓凡人們心服口服,那就不能這麽魯莽。


    正想著要怎麽樣做,才能挽回公道,門外響起一個急促、尖細的喊聲:“洪紹伯,在裏麵嗎?”


    聽聲音,是個年輕人。


    年紀輕輕,連名道姓喊一位老人,可見其家教,簡直不堪。


    一聽就知道是來找茬的。


    陳夏這才知道,這位老人的名字就叫紹伯,而不是因為年紀大,才被稱為“伯”。


    紹伯眉頭皺起,惶恐地往外看了一眼,對陳夏說:“這是我們洪府與謝家的事,先生你不必出來,煩請你看著珠兒,我去應付。”


    洪欽珠急忙衝在前麵,攔住說:“紹伯,他們很無理,你不要出去,我怕他們打人。”


    “人家都找上門了,總得出去應對。”


    “咱們就假裝不在這裏,沒聽到。”


    陳夏不禁想笑。


    畢竟是個小孩,才六歲,雖然聰明,但處理事情方麵完全沒有大人的思維。


    小孩子可以躲,大人怎麽躲。


    陳夏一把拉住洪欽珠,微笑著說:“老丈,別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門外,並不是一個人。


    站在最前麵的,是個身材肥胖,衣著光鮮,樣貌有點尖酸的人,看過去隻有三十來歲。


    身後站了五個手下,個個腰間都別著刀。


    陳夏站在紹伯後麵,且看情況如何。


    這種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謝府的人在抓拿要犯呢。


    對付一個垂垂老者,要那麽大的陣仗?


    “謝管事,你找老朽有事嗎?”紹伯上前行了個禮,溫和地問。


    “洪紹伯,我們東家不是說了,不準你們在鎮上住嗎?”謝管事輕蔑地瞪了紹伯一眼。


    “回謝管事,這裏已在鎮外,並不是在鎮上。”


    雖然被年輕得多的人,當麵叫名字,紹伯並不生氣。


    但謝管事怒了。


    雙手插腰,先罵了一句老不死的,然後指著紹伯的鼻子吼起來:“你跟我玩文字遊戲?這破地方難道不屬於春雨鎮?”


    紹伯沉著爭辯:“昨天謝府隻是說,不準在鎮上住,卻沒有說清楚,連整個春雨鎮所轄範圍,都不準住了。”


    謝管事怒目圓睜:“那你現在知道了?那就走遠點,我們謝家不想看到你們。”


    紹伯一點也不動怒,溫言說道:


    “洪府大宅都抵給了你們,仆役也遣散了,洪府隻剩他一個小孩,對你們又沒有威脅。”


    謝管事冷哼道:“反正我們謝府,不想看到洪家的人。”


    “洪府大宅給了你們,珠兒住在我的家裏,並非洪家宅子,你們連我也要趕走,我都忍了。退到這裏,也不放過麽?”


    “廢什麽話!”


    “大家都是鄉裏鄉親,何必趕盡殺絕?”


    謝管事怒道:“胡扯些什麽?什麽叫趕盡殺絕?”


    這時,天亮了一會兒,陸續有鎮民出來,圍著看起了熱鬧。


    謝管事見狀,大聲喊起來:“謝府跟洪府,本來關係挺好,但洪家主人意外身死,本來很平常的生意上的事,你們非要說是我們謝府害死人,官司都打上了,還說我們趕盡殺絕?”


    紹伯顫聲說:“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謝苗苗為什麽意外身死,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個屁!”謝管事大怒,“他就是病死的!”


    指著紹伯大罵,身後五個人也一起幫腔。


    紹伯年邁氣衰,哪有力氣跟他們爭吵,一股氣上不來,頓時暈倒,陳夏急忙上前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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