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與洪欽珠,一人一匹馬。


    馬腿上貼著一張靈符,應該經曆過一陣急奔,靈符雖然還能用,但馬已受不了。


    歪歪斜斜地走到客棧,李通與洪欽珠同時跳下馬來。


    不再負重,但兩匹馬依然走不穩。


    小二看出李通是一位修士,熱情地上前牽馬。


    李通手一收,靈符回到手裏。


    那兩匹馬,失去發力支撐,頓時癱軟在地。


    嚇得小二大喊:“仙家,怎麽回事,不關我事啊。”


    李通自然不會訛凡人,笑著說:“沒事,我幫你牽到馬廄去,讓它休息一晚,就沒事了。”


    往兩匹馬的嘴裏,塞了個藥丸,馬竟然奇跡般站起。


    洪欽珠笑道:“你給它吃的藥丸,都夠重新買一匹好馬了。”


    李通無奈地說:“如果不吃,它今晚就死了。好歹是個生靈,不能輕易讓它死去。”


    兩人走進客棧,李通一眼就看出陳夏是個築基,上前行了個見麵禮:


    “這位道友,幸會,幸會。”


    陳夏敢坐在客棧裏,是因為查清周圍沒有修仙弟子。


    他頭戴鬥笠,低著頭喝酒,並沒有還禮。


    低聲說:“江湖相遇,萍水相逢,不必多禮,二位自己另尋地方坐吧。”


    李通見他不想交朋友,也不勉強,笑了笑,走到旁邊的位置坐好。


    陳夏心想,這兩個家夥,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馬,竟然這麽快就走到了這裏。


    悄悄瞥了洪欽珠一眼,比去年長大了一歲,但不像八歲,臉上找不到稚嫩的痕跡,老成得很,要不是個子矮,說十八歲都有人信。


    其心智本來就不是小孩,一年多的風餐露宿,走街串巷,衝州過府,即使真是八歲,也會老成許多。


    今天好奇怪,洪欽珠並不知道眼前這個易容的,是陳夏。


    仔細一想,恍然大悟,原來是時間太長了,那種對靈魂的感知、辨認能力,已完全消失。


    去年在春雨鎮,洪欽珠是憑靈魂裏帶來的能力,看破易容的陳夏的身份的。


    今天這個能力卻沒有了。


    李通回歸人間更久,這種能力早已消失。


    陳夏沒有馬上與他們相認,也是擔心後麵有修士,不想給他們惹麻煩。


    擴散神識,在周圍細細查了一遍,確定真沒有大修。


    於是,端著酒杯,來到李通的對麵,敬了一杯酒。


    “這位道友,難得相遇,還是喝一杯吧。”


    陳夏刻意改變聲線,說完一飲而盡。


    李通莫名其妙,這人剛剛還說不想相識,轉眼又過來結交。


    難道這地方的風土人情,如此古怪嗎?


    “不要往前走,二位回去吧。”陳夏輕聲說,目光閃爍,放下酒杯,就往客棧外走。


    李通忽然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忙追出去。


    陳夏故意引他到沒人的地方,站定了。


    “閣下是誰?”李通問。


    洪欽珠也追了出來,狐疑地看著陳夏,走上前來,圍著他轉了幾圈,猛地一拍大腿:“你,是陳夏?”


    好家夥,還能認出來。


    陳夏將鬥笠摘了,咧嘴一笑。


    李通驚喜地喊:“真的是你?”


    “老朋友都認不出,你真差勁!”陳夏用平常的聲音生活。


    李通興奮得原地蹦起來。


    跟洪欽珠,一人拉著陳夏的一隻手。


    “你怎麽才走到這裏?”


    “你已經在聖地掛上號了?”


    “你剛才讓我們回去,是開玩笑吧?”


    陳夏將手抽回,一揮手,將周圍空間隔離開。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沒空敘舊。”


    李通見他如此嚴肅,呆住了。


    “快說!”


    陳夏沉痛地,用最簡短的話說:“我確實進入過雲霄聖地,但是被驅魔陣查出,我是魔道之人,現在正被聖地的人追殺。”


    李通跟洪欽珠,都震驚地張開嘴。


    俄而,洪欽珠問:“是不是你身上有魔道法寶?”


    “我跟你想的一樣,在進入聖地之前,所有跟魔道有關的東西,都藏了起來。”


    洪欽珠驚愕不已:“那它如何判斷出你是魔道?難道是因為學了魔道法術,這都能查出來?”


    學了魔道法術,不施展,肯定不算沾染魔道。


    “你們倆都是以魔道法術重生之人,過不了驅魔陣。”陳夏耐心解釋。


    他以為,說出這個解釋,二人就會明白。


    不料,此話一出,李通,洪欽珠,互相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不由自主後退兩步,困惑地看著陳夏。


    “你,你也是重生之人?”


    陳夏懵了,這是啥腦回路?


    怎麽一句話就能破案?


    我到底哪裏錯了?


    愣了兩秒,忙擺手:“不是,我不是,不要亂說。”


    三連否認失敗,李通質疑道:“那你怎麽知道,重生之人,可以被聖地查出來呢?”


    洪欽珠緊跟著質疑:“那你是什麽情況?”


    一時間,陳夏的腦殼卡了。


    大意了,應該事先想個解釋的。


    可是,我怎麽知道會遇到這兩貨!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這個時候,沉默等於默認。


    他所創造的小小的禁製空間內,陷入死寂。


    “我……”


    “我不是……”


    陳夏嘴裏含混不清,偏偏腦子轉不過來。


    修仙者判斷一件事情,多數憑感覺,不靠證據。


    兩人的心裏,已有了答案。


    洪欽珠茫然地說:“我竟不知,你也是重生之人!敢問,你原本是何方大修?”


    李通也深吸了一口氣,兩眼迷離地說:“我也一直以為你是正道弟子,像我一樣,誤學了一些魔道法術,才沾染上魔道的。”


    洪欽珠苦笑道:“我倒是知道他是魔道,隻是,不知他是重生之人。”


    到這個時候,再否認就沒意思了。


    “唉,好吧,我承認,我用過甕葬法。”


    洪欽珠倒沒那麽激動。


    李通卻有些受不了,嘟囔道:“原來你藏得比任何人都要深!”


    嘴巴一翹,憤憤地說:“原來你是個大魔!”


    陳夏心裏有苦難言。


    緩緩開口。


    “二位,我原本隻是個凡人,根本不懂修仙,更不知什麽是魔道,什麽是正道。”


    李通憤然道:“那你是怎麽走上魔道的?”


    陳夏悲愴地仰天長歎。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有一個喝了點餿湯,躺在地上養胃的老乞丐。”


    “又駝,又瞎,一個快死的老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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