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陛下!”門口傳來近侍的請安聲。


    白羽扶額思索中,聽見聲音忙抬頭看去,放下手中毛筆上前迎接。


    “妻主!”


    幾個小豆丁也跑上前抱住白瑤大腿,“母皇。”


    “母皇~”


    “母皇,小黑~”


    不過她們可不是為了白瑤,而是為了找小黑蛇玩。


    白瑤握住白羽溫暖的小手,對在院子裏禍害花草的小黑招手,讓它過來陪孩子們玩耍。


    但小黑顯然有點不太情願,沒誰會喜歡和熊孩子一起玩。


    它擺擺尾巴,躺在花叢中開始曬太陽。


    白玉昕見狀,連忙帶著哥哥弟弟跑過去。


    屋子裏瞬間清靜下來,剩下的兩個小家夥也被奶公抱著出去曬太陽了。


    “妻主一來,我可就輕鬆多了。”白羽嗔了白瑤一眼,笑著抱怨道。


    六個孩子,真不是一般人能照顧得了的。


    從一大早起床,他開始練武就一直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幾個孩子感情又好,去哪兒都成群結隊,就跟小鴨子找爹似的。


    “照顧這麽多孩子,辛苦你了。”白瑤摟著他的腰,在他唇上啄了啄,笑容寬厚。


    白羽搖頭,嫣然一笑,“非也,我不辛苦,有奶公們照顧著呢。”


    “可是妻主,顧才人那邊....我昨日去見了他一次,他消瘦得厲害,又臥病在床,您真不去看看?”


    也就隻有白羽敢在她麵前提這事。


    白瑤抱著他坐下,神色明智道,“等處理完顧家之事,我就會放他出來的。


    你讓宮人盡心伺候著便是。”


    “你若得空,也可以帶著孩子去見他。”


    對於顧素晗,白瑤還是有幾分寬容心的,隻要他自己不犯事,她不會趕盡殺絕。


    隻是他太笨,腦子不夠聰明。


    白羽坐在白瑤腿上,輕輕點頭,“我知道的,妻主。”


    “今日皇主珺回宮,您去瞧了嗎?”


    聽聞皇主珺很傷心,連路都走不了,全靠轎攆代步,想必身子也傷的嚴重。


    “瞧他做什麽。”白羽眼底閃過一抹不屑,聲音都冷了些許,把玩著白羽的長發,麵色寡淡,“他太不中用了。”


    都說為父則剛,卻不想他這般沒用,連個孩子都保護不了。


    他那三腳貓的用毒手段,這下算是徹底栽在其他人手中了。


    聽探子說,他不僅傷了身子,還再難有孕。


    白羽無奈,不再勸說。


    兩人坐在窗邊,看孩子們在院子裏撒歡,追得小黑蛇上躥下跳,場麵一時歡樂極了。


    白羽從未想過會有這麽美滿的一日,妻兒都陪在自己身邊,一切都那麽和睦。


    用過午膳,白瑤又回禦書房處理政務去了。


    一連幾日,白瑤沒有踏入永安宮也沒有去椒房殿,都隻是讓禦醫去給他們看診,調理身子。


    梁國從邊境退兵,宋臻順利奪下梁國兩城後,暫時駐紮在邊境,以防止梁國反撲。


    翰雲的武將有些少,想要培養武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白瑤又推崇民間習武之風,鼓勵百姓文武共勉。


    但若敢以武力壓迫別人,也會得到律法的嚴懲。


    四月草長鶯飛,五月驕陽高掛,正是狩獵的好時候。


    白瑤騰出幾日,帶著白羽、獨孤裴、歐陽綾、越星蘅還有孩子們去京郊獵場狩獵。


    除了尚在繈褓的小九小十沒來,其他孩子都來了。


    獨孤裴一襲靛青色窄袖勁裝,腰身纖細,雙腿修長,通身氣派看上去幹淨利落,說不出的明媚。


    他手持長弓,翻身上馬,聲音清脆的白羽開口。


    “皇貴珺哥哥,咱們倆比比吧。”


    他許久沒有出來跑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隻是得找個人陪著他才行。


    白羽坐在白瑤身邊,正在給孩子剝橘子,聞言,立馬點點頭,“好啊~”


    白羽一襲暗紅色箭袖裝束,同樣風姿昂揚,他讓侍衛牽來馬,利落的上馬。


    歐陽綾有些羨慕,但實在沒辦法,要是沒懷孕還能讓陛下帶他跑兩圈,懷著孩子就不敢犯險了。


    他摸了下肚子,繼續和越星蘅閑聊。


    獵場有小馬,白瑤讓侍衛帶著幾個小家夥也騎馬去了,她則是帶人鑽入山林,狩獵野獸。


    椒房殿。


    景岱喝完一碗苦澀的藥後,目光望向窗外,輕咳兩聲,聲音虛弱道,“冬兒,宮中今日怎麽這麽安靜?”


    一個孩子的聲音都沒聽見。


    冬兒遞上蜜餞,神色有些落寞,“回主子,陛下帶著後珺們和小皇子們出門狩獵去了。”


    陛下明知主子身子不好,不來探視也就罷了,誰知還帶著後珺們出去遊山玩水,主子心裏怎麽能受得了啊。


    “是嗎?”景岱眼神有些灰暗,輕蹙眉頭,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回宮這麽久,妻主都沒有來看望過他一次,卻和後珺們.....


    難道妻主就這樣厭棄了他?


    可妻主不是這樣的性子,為什麽?


    一定是因為孩子,都是他不好,沒有保住她們的孩子。


    是他對不起妻主。


    景岱想著,心神哀慟,又不禁落下淚來。


    “主子,您別傷心,您這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一些,可不能再哭了。”冬兒抿唇,擔心的對他開口勸說。


    景岱捂著臉,縮在床上,一臉難受。


    他怎麽可能不傷心呢?


    明明他馬上就能和孩子見麵了,卻發生這樣的意外。


    都是他的錯。


    景岱傷心痛哭,隔壁永安宮裏,顧素晗也在傷心痛哭。


    這一個月來,他整個人消瘦得不成樣子,雖沒人敢苛待他,可他因著顧家和孩子的事情,一日隻吃一餐,加之又染上風寒,差點就沒撐住。


    白瑤不來看他,孩子也不來看他,宮裏人想盡法子給他解悶,舒緩心情也於事無補。


    “來人啊,不好了,主子暈倒了。”


    永安宮發出一道慌張叫喊,所有宮人趕緊停下手裏的活,朝主殿跑去。


    近來政務清閑,白瑤在獵場待了五六日,也不急著回宮。


    傍晚,夕陽灑在獵場青綠的草甸上,一個送信的侍衛翻身下馬,大步走進獵場中。


    白瑤正在享受豐盛的晚餐,高雯帶著消息走進來,在白瑤身邊輕聲道,“陛下,禦醫方才來報,說是宮裏顧才人有喜了。


    不過胎像不穩,有小產征兆。”


    白瑤輕抬眉心,略顯意外。


    這孩子,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而且先前顧素晗還病著,吃了那麽多藥,孩子能正常嗎?


    “知道了,派人去把顧才人的爹接進宮裏,讓他好好勸勸他。”


    如果他在冥頑不靈,那就真的隻能讓他當一輩子顧才人了。


    “是。”高雯又退了出去。


    顧素晗昏迷了一整日,一醒來就見到自家親爹坐在他床邊默默垂淚,他還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


    “爹爹?”


    “誒!晗兒,你醒了?”顧主夫驚喜的抬頭,連忙抹了把眼淚,“來人,快請禦醫來。”


    顧素晗想要坐起來,顧主夫摁住他,心驚肉跳,“別動,別動,快躺下,禦醫說了,您現在身子虛弱,胎像不穩,不能挪動啊。”


    嗯?禦醫說什麽?


    他摸著自己肚子,表情驚疑,“爹爹,你說什麽,我又有身子了?”


    顧主夫趕緊點點頭,扶著他躺下,“是啊,是啊。


    不然陛下怎麽會特意接我進宮看望你呢。”


    “你先別激動,等禦醫給你把把脈再說。”


    很快,禦醫趕來診了脈,胎象仍舊不好,需要一直臥床靜養。


    顧素晗捂著肚子,眼神複雜的躺回床上。


    這些天他休息不好,吃得也不多,眼下瞧著麵黃肌瘦,哪裏是一個正常孕夫該有的模樣。


    顧主夫擔心壞了,臉色焦灼,扯著帕子抹淚。


    “都怪你表姐,非要給你寫信,這下可害苦了你。”


    他好好的兒子,竟成現在這般模樣,看著心疼死他了。


    “爹爹,你說什麽呢?”顧素晗虛弱的躺著,近侍去煎藥了,屋子裏就剩他們父男二人。


    顧主夫抹著淚,心疼的看著顧素晗,伸手撫摸他小臉,聲音帶著些許薄怒,“爹也是進宮聽你奶公說了才知道你是為了給你娘求情,被陛下降了位份,幽禁在宮中。


    你娘實在糊塗,爹爹早早就勸她別打著你的名義亂來,她還責罵我,不許讓我告訴你。


    咱家出事的時候,我還打聽過沒有牽連你。


    誰知你表姐背著我給你送信來,竟將你害成這樣。”


    顧主夫越說越傷心,越說越難過,眼淚不斷往下流淌,抓著顧素晗的手,對他那叫一個憐愛。


    “可憐我兒,為了你娘,竟和陛下生出了嫌隙。


    這今後可怎麽辦啊?”


    從有封號的貴珺降為才人,還被幽禁在宮裏,連孩子都被抱走了。


    他聞言,簡直心如刀割。


    顧素晗跟著垂淚,傷心不已,“爹爹,你別傷心,是我沒能讓陛下饒恕娘親,都是我的錯。”


    但如今好了,他懷著孩子,陛下肯定會看在孩子份上,放過他娘親和姨母的。


    “傻孩子,你怎麽這麽糊塗啊。”顧主夫憂心忡忡,眼淚四溢,捧著他小臉,嗔怪連連,“你娘犯了錯,證據皆在,你為何還要向陛下求情,你應該向陛下進言,重重處置顧家才對啊。”


    陛下是何等果斷的性子,從前血洗都城的時候,他就知道,陛下不是個會心軟的人。


    後來陛下要娶晗兒,他還一直擔心呢,但沒想到,陛下對晗兒那麽寵愛,他還感慨陛下是個會疼人的。


    誰知,今時今日,晗兒為了顧家,竟和陛下鬧成這樣。


    糊塗啊。


    “你身為貴珺,出身顧家不假,可你是陛下的後珺,王公的父珺,怎麽能跟顧家牽連在一起呢。


    你娘犯下大錯,陛下已經輕拿輕放,隻處置她跟你幾個姨母,其他人隻是被趕出都城去了,都沒有責罰。


    陛下還特意將西苑的一處宅子留給了爹爹,根本就不是你表姐所言的那般,全家流離失所。


    都怪你表姐胡說,害的你也被連累。”


    他真是後悔死了。


    早知道就該先給晗兒送信來,免得他著了別人的道啊。


    現在好了,事已至此,陛下肯定是生氣了。


    “真的嗎,爹爹?”顧素晗滿眼噙淚,小臉泛白,格外難過。


    “可是表姐說你們....”


    顧主夫聞言咬牙切齒,眼圈通紅,“可不就是怪她嗎?


    她見陛下給我賜了宅院,她們卻被逐出京城,心生妒忌。


    就連你娘親也是被你姨母蠱惑,鑄下大錯,陛下對顧家著實很寬容了。”


    顧素晗默默流淚,心中如墜冰窖。


    完了,怪不得妻主不待見他。


    這....怎麽辦?


    妻主這麽久都沒來看他,不會真的厭棄他了吧?


    他知道錯了,妻主....


    “爹,怎麽辦?陛下那邊....”顧素晗傷心起來,淚如泉湧。


    一想到妻主那日看他的眼神,他就無比痛苦。


    “別擔心,晗兒,陛下疼你,不會不喜歡你的。


    咱們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把這胎保住。”顧主夫給他擦著眼淚,心裏泛酸,好聲好氣的勸慰道。


    陛下讓他進宮,就是為了勸解晗兒。


    以他看來,陛下還是心疼晗兒的。


    隻好把這個孩子保住,不愁沒有轉圜之際。


    也虧得晗兒是個聽勸的性子。


    顧素晗乖乖點頭,虛弱的身子難以支撐他長期清醒,很快又昏睡過去。


    白瑤讓顧主夫在宮裏陪他,他也不急著離開,反而盡心盡責的開始照顧起顧素晗。


    等白瑤她們從獵場歸來,顧家一案已經處理得差不多。


    顧家家主流放邊境,為奴十年,其餘人也一樣,都跟著她一起去流放了。


    這些日子,景岱時而清醒,時而昏睡,身子沉重的不像話,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後宮事務,全由白羽代管。


    之前還有顧素晗幫著分擔,現在是全都堆在他一人身上。


    今日,白瑤得了空,總算來了椒房殿。


    “拜見陛下!”


    宮人們整整齊齊跪了兩排。


    白瑤一進來就聞見一股濃鬱的藥味,都快把椒房殿給醃入味了。


    “皇主珺呢?”白瑤一襲霧藍色輕便綢衣,腳步沉穩的往裏走,麵色平淡。


    “回陛下,皇主珺在寢宮中休息。”冬兒眼眶紅腫的開口。


    “朕去看看。”白瑤掃了一眼宮中情況,轉身進了寢宮。


    景岱聽見白瑤聲音後,掙紮著坐起來,身子骨清減得不像話,臉頰都凹陷了。


    “妻主...”


    是妻主來了嗎?


    他掀開被子,眼神隱隱有些激動。


    白瑤走進來,見他這副模樣,眼神半眯,沒有任何感情。


    景岱看到她後,臉上揚起一抹欣喜笑容,身形跌跌撞撞的朝她撲來,“妻主!”


    真的是妻主來了。


    白瑤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景岱撲上來,一把抱住他,青絲飛揚,眼淚跟著落下,“妻主,你終於來了。


    奴還以為你不要奴了。”


    話語幽幽,深宮怨夫是什麽樣,景岱此刻就是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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