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容山隱接連幾日的悉心教導,溫月如今至少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出門見客,隻要她別話多,一般也泄露不了溫月是江湖草莽的底子。


    三天後,溫月乘坐容府的小轎,登沈家的門。溫月挑中沈小娘子的拜客帖,倒不因她家有權有勢,父親還是大嵩國的閣臣。隻是沈小娘子送來的拜帖太別出心裁了,她甚至給溫月絞了一朵溫棚裏的菊花,別在帖子上邀她共賞:“阿月妹妹若是不能來府上賞花,那就看看這朵吧,反正家裏的花長得都大差不差。”


    那個瞬間,溫月覺得她的心眼特別少,人也特別實在,當即就挑上了沈明華深交。


    果然,沈明華和溫月能夠相熟相知,一定是有合適的氣場在的。


    她邀溫月赴宴,真就圍著幾盆菊花開始賞。


    溫月不是個文化人,她也看不懂菊花金黃色與橘黃色的區別。


    小姑娘沉默許久,開了口:“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多添幾樣其他東西湊湊趣,你覺得呢?”


    沈明華也看得犯困,但她不敢吱聲,一聽溫月開口,忙歡喜地道:“在理在理,依阿月的意思,咱們應該再做點什麽呢?”


    “你、你家有紙鳶嗎?”溫月撲蝶不拿手,但在後山放風箏還行,整個十八堂,沒人能放得過她。


    “有的、有的。”沈明華當即鑽回了後宅,給溫月拿了一隻紙鳶出來,她也不大擅長這個,主打一個陪伴。


    溫月不懂怎麽哄小姑娘,總之全憑競技的本能了。


    她高舉紙鳶,在庭院裏一個助跑,沒多久,風箏迎風上天,越飛越高,直到溫月掌心緊攥的線被風吹斷,落到了沈家後院的某一處的樹上。


    溫月:“……哈哈,風有點大呢。”


    沈明華:“沒事兒,我去喊個會爬樹的小廝,來搬梯子拿風箏。”


    “嗯嗯,我在這裏等你。”


    沈明華帶著丫鬟一走,溫月便撩起裙子,運氣吐息,運用輕功,三兩下爬上蓊鬱的百年古樹。


    不過是這點高度,何必喊人來幫忙。


    隻可惜,溫月剛拿到風箏,一回頭,視線與屋簷上執著葫蘆喝酒的貴氣小公子撞上。對方酒量很好,明明喝得脖頸泛紅,可那雙桃花眼仍舊澄澈清明,沒有半分醉態。他單手支額,饒有興致地打量溫月,帶點醉玉頹山的美感。


    溫月啞口無言,她這算不算運用輕功,結果被人抓包了?


    溫月看了一眼古樹枝椏與地麵的距離,這時候她謊稱受驚崴腳跌到地上,可能會死的……


    溫月笑著,同少年郎問好:“初次見麵,一見如故。”


    對方聞言,忽然大笑出聲:“哈哈哈,你在和我套近乎嗎?”


    “……很明顯嗎?”


    “特別明顯。”少年微微眯眸,了然點頭,“哦,你是想我幫你隱瞞爬樹的事情?”


    溫月靈機一動,點頭:“對。”


    “為什麽?”


    “大哥哥不喜歡我習武,若他知道我在外用輕功爬樹,一定會把我往死裏揍的。”


    少年摸了摸下巴:“你大哥哥是誰?”


    溫月心道不妙,但也猜到少年應該是沈家的親眷,總歸瞞不住不如老老實實交待。


    溫月:“是、是容山隱。”


    少年一聽這個名字,眉頭便緊鎖到能夠夾死蚊子:“嘖,容山隱這個老古板。”


    “你認識我哥哥?”溫月還要再問,沈明華已經怒氣衝衝跑來了。


    她叉著腰,朝屋簷上的少年郎高聲嗬斥:“哥哥!你又欺負來家裏做客的小娘子?”


    溫月明白了,坐在簷上的少年,竟然是沈家的大郎君沈逸,也是如今名震四海的沈小將軍。


    沈家祖輩是簪纓將門,早前還有從龍開國之功。然而,到了沈父這一輩,老爺子想到太公太爺攢下的功勳,忽然如芒在背。他福至心靈,為了保全一家老小,棄武從文,決定當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然而老子的想法,很顯然沒有遺傳給小子。


    沈逸打小就叛逆,十六歲時離家出走,隱姓埋名投入了雲州軍。


    誰也沒想到,一個毛頭小子,這麽狠厲、這麽勇猛,竟隨地方指揮使奮勇殺敵,連破夏人五城六州。


    沈逸的才能很得將軍賞識,得到重用。短短三年,他從一介步兵被提拔為掌控三千人的州府小將領。


    五年後,指揮使韓林峰叛城,本該調兵遣將戍守東州,偏偏他遲遲不發軍令,任由夏人破開關隘,入城掠劫百姓。將士被殺,藩鎮受戮,京師派來的率臣遲遲趕不到地方。


    因韓林峰的過錯,導致東州相連的八個州郡失守,被夏人侵占,州府子民統統受俘為奴。


    沈逸聽聞軍訊,率領雲州原駐屯地的地方鄉兵趕往東州,一支軍隊包抄後翼,另一支勾結城中內應,燒了不事生產的夏人糧營。遊牧部落的夏人知道,沒有糧草,久戰難以為繼,隻能憤憤然退兵,放過東州。


    雖說還有七個州府淪陷,但好歹收複回其中一城,沈逸的果敢決斷功不可沒。他的不凡風采,連遠在京都的少帝都聽聞一二。


    次年,沈逸聽詔,入京師受封虎德將軍。


    也是在那天夜裏的官宴上,沈父看著自家失蹤多年的長子衣錦榮歸,險些被一口酒嗆死:“逆、逆子!”


    還是太醫院的扁雀院使眼疾手快,掐沈父人中,這才把人從陰間拉回來。


    聽說,沈父倒下時,嘴裏都在喊“婆婆、橋橋、湯湯”了。


    托沈逸的福,太醫扁雀,也在那場官宴上,以妙手回春的精湛醫術,一戰成名,譽滿內廷。時至今日,他已高升為太後心腹太醫了。


    ……


    沈逸被妹妹沈明華罵了一頓,伸手掏了掏耳朵,懶洋洋地反駁:“怎麽說話的?我一沒放蛇蟲,二沒用彈弓,這也算欺負你朋友啊?還有就是,上次那個謝家的小娘子待你可不是真心的,她一看你去差人傳膳了,立馬背地裏和小丫鬟說你單純好糊弄,要不是我替你打抱不平,你被人怎麽坑害了都不知道。”


    溫月也不想沈逸說出她習武的事,當即幫他說話:“是啊,你哥哥人不壞的,方才、嗯,方才還幫我取紙鳶呢。”


    沈明華將信將疑:“真的?”


    “自然是真的。”溫月指了指古樹,“那麽高的樹,若無你兄長幫忙,恐怕這風箏是真的取不下來了。”


    沈明華看了一眼嬌嬌弱弱的阿月,信以為真。


    她拉過溫月,瞪了沈逸一眼:“要是下次,你再爬屋頂上偷酒喝,我就告訴爹爹去!”


    “好,沒下次了,都聽我們家明華的。”沈逸嬉皮笑臉說完這句話,轉頭又望向溫月,“喂,你要不要當我妹妹?我比你大哥哥可好多了,我從來不揍人,不信你問明華。”


    溫月沒回答,沈明華就瞪了沈逸一眼,趕緊拉走了小姐妹:“你別理我哥哥,他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每次回家,不出三天,我爹就得請他吃一頓竹筍炒肉。”


    溫月:“那是什麽?好吃嗎?”


    沈明華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是用竹條削人的意思。”


    溫月語塞,好半晌,她回過神來:“那你家打人,比我家可狠多了。”


    至少,她的兄長容山隱,從來不體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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