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冰雪消融,隆冬天裏難得放個晴。


    溫月之前獵的獸皮還有幹肉,又被奴仆們搬到庭院裏晾曬。


    溫月本想在寢殿裏消磨時光,冷不防接到了巴蘇傳來的王旨。他發了話,邀所有王庭的皇親國戚與部落貴族出城遊原狩獵。


    為此,碧珠特地給溫月找了一件合適她身量的騎裝,為了讓溫月騎馬時不被凜風刮傷,碧珠還找了伊州心靈手巧的漢女奴隸為溫月縫製保暖的獸毛衣領。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溫月總算穿上了那一身簇新的衣,她柔順的長發被一條紅色綢帶束於發頂,垂尾的烏發隨風輕漾,像夏日微風吹拂過的草浪,英姿颯爽。


    碧珠看著,與有榮焉。美麗嬌俏的小娘子,一定能虜獲汗王的心!


    碧珠欣賞自己的大作,溫月卻在思考其他的事。


    溫月之前在大夏國騎的馬都是性情溫和的小馬駒,這次外出打獵,她必定要尋一些高大健壯的成年良駒,這樣才可能有好的腳力追上那些身姿矯健的獵物。


    溫月吩咐碧珠去馬廄裏拉一匹新馬來,碧珠有點為難:“王後,那些都是沒認主的新馬,奴婢唯恐你馴馬會摔傷。”


    即便碧珠知道溫月武藝高強,她也不敢讓溫月冒險。如今的溫月可是碧珠眼裏的香餑餑、金疙瘩,她還盼著自己能跟著溫月過好日子呢,又怎肯讓她冒險受傷?若溫月有個三長兩短,她怎麽辦呢?


    溫月淡淡道:“我不喜歡不聽話太越界的奴婢,你不願意聽我的,大有女奴願意跟著我度日。”


    這是不給馬便換人啊!碧珠沒想到溫月的脾氣這麽硬,頓時如臨大敵,她整個人都蔫巴了,“是是,奴婢這就去辦,還請王後稍待片刻。”


    約莫過了一刻鍾,碧珠回來了。


    緊隨她身後的,是一匹毛色油亮的棗紅馬,以及一個赤著胳膊的漢人馬奴。


    溫月風輕雲淡地瞥了一眼,很快,她的瞳眸驟然縮緊……來的男人,居然是易容後的容山隱!


    溫月對容山隱的身高、眼睛、體型太熟悉了,一眼便看穿他的真身。容山隱怎麽會想到扮成馬奴混入敵營?溫月想了想,明白過來,他是想要隨軍遊原,隨行的臣子裏還有謝獻,或許容山隱欲刺殺謝獻。


    此舉太過冒險,能不能殺了謝獻另當別論,但溫月知道,即便計劃成功,同行的隊伍裏還有大批的大夏軍人,容山隱不可能安然無恙地脫身……不管他是什麽想法,溫月都不希望他喪命於此。


    溫月剛想提醒容山隱,巴蘇便騎著高頭大馬,帶領一隊持刀護衛的勇士前來。


    鐵甲錚錚,金鼓喧闐。溫月意識到,她在大夏人的國土上打架毫無勝算,她的手心不斷出汗。


    巴蘇是喝酒的老手,明明灌到脖頸、臉龐發紅,隔天醒來還是神采奕奕。他勒緊韁繩,行至她麵前,笑道:“我的王後怎麽還不上馬?若是怕大夏國的良駒烈性,與本王同騎一乘倒也無無妨。”


    溫月對外是個十足的冷臉美人,她不過瞥巴蘇一眼,沒有應聲。


    軍將們見狀,議論紛紛,責怪溫月的傲慢與無禮,直到巴蘇橫眉掃過一圈,眾人受了君王的敲打,這才縮著腦袋噤聲。


    溫月走向棗紅馬,身為馬奴的容山隱會意,低頭屈膝,上前攙扶。


    可是,就在容山隱伸手的那一瞬間,溫月忽然暴怒,“滾開,少用你的髒手碰我!”


    她抬腿,朝容山隱當胸踹去一腳。


    砰的一聲,人被踢出一丈遠,傳來細微的骨裂的響動。可見溫月發火之下,用了多大的狠勁兒。


    軍將們看到溫月強健有力的腳力,明白她的武功高深,立刻收斂輕蔑的容色,一個個對她肅然起敬。他們記起溫月被獻給巴蘇,正是因為那些漢人遺民奴隸以命相要挾,想來王後被同胞傷透了心,對漢人再沒有好臉色。


    巴蘇也是第一次看到溫月發怒,他不由挑了一下眉,細細打量溫月。


    她親近夏人而冷淡漢人,正是巴蘇想要的結果。特別是溫月聰慧,知道在他的部將麵前撇清與那些賤奴的關係,並且立威堵嘴,讓部曲們不敢說三道四……如此識大體,巴蘇對她的偏愛又加深了一分。


    他親自下馬,扶溫月騎馬。


    溫月不再抵抗旁人的觸碰,任由巴蘇攙她上馬。


    怎料,她剛坐穩,巴蘇也踏著馬鞍的腳踏翻身上馬。


    如山一般的黑影籠罩住溫月,身後傳來滾燙的體溫以及清淺的獸皮氣息。


    溫月吃驚:“你……”


    “你我既是夫妻,自然該好好親近!”


    巴蘇坐在溫月身後,健壯有力的手臂環住溫月,沒等小姑娘發怒,他已然哈哈大笑,抽動韁繩往城外跑去。


    軍將們見狀,立刻拔馬緊追。


    煙塵滾滾,留下遠處匍匐於地的容山隱。


    容山隱不動聲色爬起身,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胸腔被襲,喉嚨湧起一陣腥甜,他不著痕跡地咽下鮮血,一言不發。


    若非容山隱及時防禦,溫月這一腳恐怕就要傷及他的肺腑了。


    都怪容山隱沒有對溫月設防,才會讓她猝然一腳便踢傷心腑,才會如此狼狽地落於下風。好在容山隱傷得不算多重,臥床療養幾日應該能好。


    碧珠遞來藥膏,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容山隱拒絕碧珠遞來的傷藥,他用胡語囫圇地說了幾句告辭話,步履踉蹌地走出宮殿。


    路上,又開始飄雪。


    潔白的、冰冷的雪絮落到容山隱的發間,他不由輕輕顫抖,眼角有一絲潮熱。


    容山隱冷臉走遠,回想方才的一幕幕。


    他看懂溫月眼裏的震驚,知道妹妹認出了自己。


    溫月明知馬奴是容山隱,還是當眾對他下了手。她厭惡他至此地步,一點情麵不留。


    容山隱渾身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一樣,他的血順著唇角落下,跌到泥濘的雪地,變成一朵朵紅梅。容山隱通體發冷,輕皺起眉頭。


    他好像不僅僅是胸膛受傷,為什麽……連心口也泛起綿綿陣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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