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夜裏呼嘯的風像怪物的吐息,嚇得樹恐懼地顫抖。


    無邊的夜裏,少女狼狽地在泥濘的道路奔跑。


    夜很黑,鄉村的路邊沒有燈,她什麽都看不見,唯有一直跑,一直跑。


    形狀各異的枝椏像惡鬼伸出的猙獰爪牙,黯淡無光的月亮是夜慘敗生瘡的傷口。


    “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劃破這片寂靜,奔跑的女孩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她摔倒了。


    難以言喻的恐懼與慌亂蔓上心頭,花秋禮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她會死。


    怪物張著猙獰的口器,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女孩的後頸,距離近得花秋禮甚至能感受到怪物帶著惡臭的呼吸。


    她的手在地上摸索,妄圖找到攻擊這東西的石頭或樹枝。


    其實她心裏也知道用這些東西對付眼前的怪物顯得很可笑,就像她此前在怪物眼前逃跑的行為一樣可笑。


    明明樹枝和石頭根本劃不破怪物粗糙厚實的表皮,而怪物擁有敏銳的、能聞到她氣味的嗅覺和不遜色於她的速度。


    可她想活著。


    所以還要掙紮,所以一直往前跑。


    “嘶——”


    怪物在恐嚇它的獵物,發出的聲音和某種蟲子很像。


    完了。女孩想。


    麵對怪物逼近的口器,花秋禮閉上了眼睛。


    就這麽死掉,真不甘心。花秋禮想。明明她都考上心儀的大學了。


    然而大約十幾秒後,花秋禮驚訝地發現自己還活著。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身上。


    怎麽回事?


    女孩試探性地睜開眼睛,卻訝異地發現眼前的怪物雖然還保持著禁錮著她的姿勢,卻不見了腦袋。


    手指微動,花秋禮再次僵住了。


    那怪物的腦袋就躺在她手邊。


    【啊啊啊啊啊啊,還好趕上了!不然女主角就嗝屁了】


    3453發出劫餘後生的感歎。


    白朕還來不及和奧菲莉婭告別,就被3453告知另一個世界出了點問題,需要她江湖救急,當即就把她帶到了這邊。


    白朕到這個世界腳剛沾地沒三秒就看到那個長得十分醜陋的蟲形怪物在追逐一個人類,恍惚間她有一種回到藍星解決入侵的怪物的感覺。


    切掉了怪物的腦袋,白朕站在距離花秋禮兩三米後的一棵樹旁。


    3453沒給出這個世界的資料,她不知道這個女孩在世界裏扮演什麽樣的角色,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去。


    從泥濘的土路上爬起來,花秋禮的聲音有些許顫抖:“那個,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謝謝你救了我。”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回應她,隻有風穿過樹木的聲音。


    “我叫花秋禮,我家就在朝南走三公裏處,如果有什麽我能報答您的,都可以來找我。”


    “對了,我就要去海市的a大讀大學了,可能不常在家,您可以到a大找我。”


    一片黑暗裏,隻有不知名蟲子的鳴叫。


    花秋禮恭敬地對著空地鞠了個躬,隨後準備離去。


    “咚”


    有什麽東西被拋在她腳邊。


    花秋禮俯身摸索,是個圓柱形的東西。


    “啪撻”


    不知按到哪個開關,一束光穿透了黑暗。


    這是個手電筒。


    咬了咬下唇,花秋禮再次朝黑暗鞠了個躬:“謝謝您。”


    這個時間點村裏的鄉親們都睡下了,一路上也碰不到一戶開著燈的人家,農村的道路邊又沒有路燈。


    打著那隻手電筒,她回家的路會輕鬆很多。


    而白朕在她身後清理了怪物的屍體。


    回到家後,女孩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又去後院用缸裏的水將這身被怪物的涎水和血液弄髒的那身,同時清洗自己被弄髒的頭發和身體。


    水很涼,但燒水很麻煩,而且會吵醒家人們。


    到時候她很難解釋渾身腥臭的液體。


    其實她自己都覺得魔幻,現在還在努力重塑那被衝擊到的世界觀。


    她今天去城裏拿回來了錄取通知書,是她心儀的大學,她很高興,家裏人也為她高興。


    大家決定為她辦一場升學宴。


    升學宴還沒辦,家裏人就因為太開心而殺雞喝酒,全家人多少都喝了點酒,所有今晚大家都睡得很早。


    但是……當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就在那片泥濘的大路上。


    那是離家去城裏的路,她去上學走的路。


    之後,就是她見到了那個怪物,她開始逃跑,命懸一線,然後被救下。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誰。但從這件事中她明白這個世界遠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也許神秘側的力量真的存在。


    但花秋禮隻希望以後都不要遇到這些事,也不要了解它們,她隻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賺錢養活自己,養活親人。


    “啪撻”


    燈亮了。


    花秋禮嚇了一跳,回頭望去,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婦女站在那兒。


    “怎麽不開燈?”


    女人走上前,注意到了盆裏的衣服。


    “你半夜爬起來就是為了洗個衣服?”


    花秋禮大大方方地讓她看了,因為這衣服上的血已經被她洗幹淨了,看不出來什麽,味道也被洗衣液蓋住了。


    她朝女人笑笑:“我月經忽然來了,就起來把弄髒的衣服褲子洗一下。”


    “你怎麽起來了,媽?”


    女人撓了撓亂蓬蓬的頭發:“我起來上個廁所。”


    “你也趕緊去睡吧,放水裏泡著明天洗也行。”


    花秋禮將衣服擰幹掛起:“不用,我已經洗好了。”


    女人沒再說什麽,幫她一起掛衣服。


    手在觸及衣服時轉頭看向花秋禮:“你來月經了還用冷水洗?你不怕肚子疼啊!死丫頭!”


    花秋禮僵了一瞬,隨即乖巧地笑笑:“哎呀,我這不是覺得一下就洗好了,沒必要燒熱水嘛。”


    掛好衣服,母女兩人並肩回屋,邊走女人還說教著女兒:“哎呀什麽沒必要,我跟你說,女孩子經期的時候……”


    屋內的燈很快滅了。


    白朕站在大院裏,看著兩人的互動,又看著她們各自回房。


    她是跟著花秋禮回來的,畢竟誰知道路上會不會有其他怪物又突然冒出來,會不會有其他的意外發生。


    在這期間,3453也已經將和以往一樣殘缺的仿佛被二哈啃過的資料傳給她。


    她從資料裏知道花秋禮其實是四年前才回到這個家的。


    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家裏很窮,奶奶有點兒重男輕女的思想,不願意養她,沒辦法,父母把她送給了一戶願意領養她的人家。


    但是在四年前,那戶人家的親女兒和花秋禮這個養女之間爆發了矛盾和衝突,親女兒一定要花秋禮離開他們家,於是,她就被退養了。


    好在這些年日子漸漸沒那麽艱難,花秋禮的親生父母雖然都是農民卻也沒有苛待她,還一直努力供她讀書。


    而花秋禮也並不因這些事自暴自棄,她很勤奮,也很刻苦,考上了一個很不錯的大學。


    但是,關於花秋禮之後的人生,主係統就沒有給出資料了。


    在那些零散瑣碎的內容裏,除了花秋禮之外花大篇幅記載的,隻有一個內容:百川學院。


    其校名取“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之意。


    俗話說建國之後不許成精。


    實際上是“建國之後不許擅自成精。”


    所有的精怪鬼魂這些可能對人類造成危害的生物都必須在國家專門機構登記,在百川學院學習,拿到畢業證後才能順利進入人類社會生活。


    國家有專門的規定,所有非人類生物不得向人類透露他們的存在,不得傷害人類,不得破壞人類社會的秩序。


    而對於違反規定的非人類生物,強大的國家機器有絕對的力量對其實施抓捕與執行相應刑罰。


    白朕看著資料,越看越有種莫名的親切與熟悉感。


    很像啊,真的很像啊。


    這個特殊事務管理局和她在藍星任職的國防工科局很像啊。


    都是處理超自然事件,維護人類社會正常秩序。


    隻不過藍星沒有什麽百川學院,畢竟他們麵對的不是本土妖怪,而是外來入侵者,前者可以友好交流並加以引導,和人類和平共處,但後者是純粹的侵略者與殺戮者,隻需要對其炮火洗地就好。


    至於這個百川學院嘛,它分布在全國各地,由特殊的結界籠罩,普通人類和精怪看不見也進不去,隻有特定的存在可以。


    不過資料裏有標注,百川學院其實也會招收人類學生,那些靈性高的人類,會被百川學院招收。


    在這片土地上,有專門培養應對超自然事件人才的學院,它們僅招收人類學徒,以該人類資質如何、是否有慧根為招收標準,其中蜀山學院、長留學院等幾個學院名聲最盛。


    而對於百川學院來說,他們很少招收人類學生,比起主動招收,它們更像是不得已而為之。


    因為靈性是個很玄妙的東西,靈性高的人類更容易注意到並吸引那些非人類生物,如果是將他們放在外麵,很容易遭遇不測,而放在蜀山學院之類的學院裏吧,他們比較容易控製不好自己的力量爆體而亡、練功出各種岔子、走火入魔之類的。


    所以,隻好交由百川學院了。


    能壓得住數以萬計的非人類生物的百川學院絕非浪得虛名,公開資料顯示其副校長是麒麟,正校長身份未知,窮奇和饕餮可能是特聘的教導主任。


    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蠢貨敢在百川學院鬧事。


    資料裏介紹的基本就這些,白朕隻知道這方小世界也崩了,至於原因,很好,也沒寫。


    好在3453之前判斷花秋禮是女主角,這大概率是對的,因為資料裏用了大篇筆墨寫她。


    但問題是,3453匆匆把她帶過來,就是因為花秋禮差點死在怪物嘴下,誰家女主角死這麽快?


    她甚至還沒接觸到資料裏另一個占據大篇幅的百川學院。


    相當於男頻文男主角沒撿到戒指裏的老爺爺。


    至於為什麽白朕肯定花秋禮沒接觸到百川學院,因為百川學院有個模式叫“同學互幫互助”模式。


    意思是每個人類必須和一名非自然學生組成兩人小組,那名學生必須負責保護人類組員的安全。


    如何讓非人類學生同意保護一個弱雞人類?


    加學分。


    白朕已經習慣了這種模糊不清的任務,常規性的吐槽幾句後就開始規劃下一步該怎麽走。


    最後還是決定,跟著花秋禮走。


    反正劇情是圍繞主角展開的。


    於是,她又一次闖進了人家的鏡子裏。


    此時的花秋禮坐在桌前背對著鏡子,她根本沒發現裏麵有人在看她。


    而白朕思索了零點一秒,決定暫時不要出現在女主角麵前。


    於是,鏡麵似水麵般漾起一圈波紋,白朕的身形在鏡內隱去。


    花秋禮很迷茫地看著桌子上的兩份錄取通知書。


    一份是她白天拿回來的,另一份她確定她沒見過。


    金色的底上用黑色的墨寫著“百川學院”四個大字。


    還是毛筆字,而且看起來很像手寫的。


    花秋禮很確定自己沒多拿別人的錄取通知書,而且上麵的名字確實是她的。


    可是她沒報過這所學校啊,甚至沒聽說過。


    拿出手機查了一下,沒查到。


    想起今晚遇到的怪物,手裏的手機“啪”地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不會吧……”女孩目光有些呆滯地喃喃道,“不至於這麽背吧……”


    白朕在鏡子裏也看見了那份通知書,比起花秋禮,她看得到那幾個大字上流轉的神韻。


    果然啊,跟著主角是正確的。白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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