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殺死了知更鳥?


    是我。麻雀回答。


    是我扯下了它的羽毛。


    是我。灰鸛回答。


    是我擰斷了她的脖頸。


    是我。夜鶯回答。


    是我剖出了她的心髒。


    ......


    所有的鳥兒紛紛闡述著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麽,


    公正的法官在審判台上莊嚴宣告,


    我判處知更鳥死刑。


    庭下的鳥兒垂淚,法官無悲無喜。


    恍惚間,知更鳥的麵容與法官重疊。


    ——選自某卷殘破書籍上的一首小詩


    ———————————


    “為......世界而來?”


    花秋禮茫然地重複著白朕的話。


    世界?世界是什麽樣子的?


    提及世界,她腦海裏浮現的是鮮血,殘肢斷臂,刀光劍影,還有無窮無盡的廝殺。


    白朕坐在她身旁:“對呀,為了世界。”


    她轉過頭看著花秋禮:“就和從前的你一樣。”


    從前的她?


    聽到這話,花秋禮自嘲地笑笑。


    過往是不存在的,她是被抹去的人。


    而故事的最初,她也不是為了世界。


    很多人都有中二時期,中二病犯的時候一會兒覺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天選之子,一會兒是被世界深深傷害而黑化的反派。


    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時期。


    不過和那群愛幻想的少男少女不同的是,她的幻想成為了現實。


    那個叫白澤的男人來到她麵前,對她發出邀請:“加入我們吧,一起守衛正義,維護秩序。”


    世界的另一麵展現在她眼前,妖魔鬼怪,山精野魅,凡人修道,超自然的力量真的存在。


    這一切真的很酷,不是嗎?


    如果,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楊家夫妻沒有死在她麵前的話。


    她的父母,養育了她十三年的父母,死在那個怪物的手上。


    倘若將花秋禮的人生比作一場戲劇,那麽父母的死是這場戲開場前最為盛大的煙花晚宴,觀眾品味到璀璨,知道“啊,戲要開場了”,而身為戲中人的她隻覺得荒誕悲傷。


    在那間純白得近乎虛無、讓她感到壓抑冰冷的病房裏,白澤說:“你的體質很適合加入我們,所以我會出現在你麵前告訴你這些信息。”


    “但是,你同樣享有拒絕的權力。”


    “如果你不願意,那麽我們會洗掉你的這一部分記憶,你可以繼續當一個普通人。”


    那時的花秋禮神情漠然,並不因窺探到世界另一麵的神奇一角而興奮,她隻問了一句話。


    “加入你們可以替我的父母報仇嗎?”


    她要殺死那隻妖怪。


    白澤一怔,隨後想起她的情況,說:“可以。”


    “待你學成,成為【衛道者】的那一天,你盡可以斬盡一切邪惡,守衛我們的世界。”


    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守衛者。


    具體的花秋禮沒有聽進去,她隻聽到白澤說加入他們就可以為父母報仇,所以她答應了。


    於是白澤開始著手準備將她帶回百川學院的事,隻是在離開前,她提出最後一個請求。


    “我想見我的親生父母一麵。”


    在她十歲那年,她知道了自己是被領養的。


    楊家父母告知了她所有的一切,也告訴她其實她的親生父母一直關注著她的成長。


    兩家人一直有信件來往,楊家向花家講述她的生長狀況,給花家寄她的照片,兩家都決定等她大一點再告訴她一切,卻不想她先一步發現了。


    於是楊家父母帶她去了花家,見過了她的親生父母。


    關於是否要退養的事,楊家不舍得,花家也拒絕了,因為花家人認為楊家能給她更好的生長環境。


    更何況,當年是他們自己放棄了自己的孩子,即使當時有萬般無奈,他們心裏還是對花秋禮有愧。


    但自那以後,每逢節假日,楊家父母都會帶她前往花家。


    她一直是得到雙份關愛的孩子。


    那天白澤帶著她回到了花家,她遠遠地看著那對夫妻忙碌,看了很久很久,然後和白澤去了百川學院。


    從那天起,她在人類社會原本的身份就被注銷了。


    她的狀態變成了“已死亡”。


    這是為了保護她的家人,否則那些與他們敵對的勢力會循著他們的身份信息和關係網殺死所有的親人與朋友。


    就這樣,在十三歲那年,她失去一對父母,成為了百川學院的學員,白澤是她的導師。


    “嘩啦——”


    大海的波濤急促地拍打著岸邊,星移影動,月亮西沉,紅日初升,燦爛的雲霞鋪滿遙遠的天際,時間的流速在這一刻被調快,僅僅幾個呼吸,黑夜變作了白天。


    有風吹過,岸邊的兩個女孩依舊坐在那裏,這一次花秋禮紮起了長發,沒有被頭發糊滿臉。


    “風吹的方向錯了。”


    白朕看著天邊的雲霞,漫不經心地道:“現在是白天,吹海風。”


    “你管我。”


    花秋禮反駁道,隻是語氣裏還帶著幾分僵硬和尷尬。


    “我愛吹什麽風吹什麽風。”


    風自背後來,刮得更猛烈了。


    白朕輕笑,“嗯,你的世界你做主。”


    風就這樣吹了一陣,隨後慢慢地停了下來。


    兩個人都隻是坐在這裏,看天,看雲,看海,不說別的。


    良久,花秋禮開口道:“你走吧。”


    “為世界戰鬥去,不要來我這裏。”


    白朕:“你不歡迎我?”


    花秋禮很不高興,語氣算不上好:“你擅闖我的【域】,肆意篡改我定下的命運,待在我的世界裏趕也趕不出去,我能歡迎你嗎?”


    如果是一般人誤入她的【域】,那麽她就可以在精神世界裏隨意搓扁揉捏對方,因為她的【域】就是針對精神這一方麵的,而且她自己本身也厲害,憑借著一點她幹掉了多少對手。


    更何況她現在肉身在沉睡,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域】裏,誤入的都會被當做bug清理掉,不影響她利用【域】為自己構築的世界的運行。


    哪想到闖進來一個白朕,不僅欺騙了她讓她將其錯認為是精神世界裏本身就存在的角色,還在後期意識到她是bug後發現根本清理不掉。


    花秋禮不希望有任何存在闖入她的精神世界,所以她主動提及這件事,希望白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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