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討厭夏天,尤其是淮城的夏天。


    它是那麽的悶熱,潮濕,像將人浸沒在溫熱的水裏,讓人感到窒息卻無法掙脫。


    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踏上淮城的土地,她隨意地靠在老樹上,在繁茂枝葉投下的陰影裏躲涼。


    白t恤,藍褲子,外套隨意地係在腰間,一隻手摘下帽子給自己扇涼,一隻手懶散地撐在行李箱上。


    不再維持精致得體的妝容,也不在乎衣服是不是蹭上了灰,江浸月現在隻想好好歇一歇。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回到淮城,也是她第一次回到淮城卻沒有人來接。


    哦,不對,是第二次沒有人來接。


    第一次是外婆去世的那天,她和媽媽連夜趕回來,但那個小老太太已經不會像以前一樣站在家門口迎接她們了。


    而現在,不止迎接她的人,連和她一起回來的人都沒有了。


    拋棄。


    江浸月咀嚼著這個突然從腦海裏冒出來的詞,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氣音,嘲諷地笑了笑。


    嘲諷她那個當甩手掌櫃的媽,也嘲諷變成拖油瓶的自己。


    “嘀嘀”


    是她的手表在響。


    江浸月眉頭一皺,抬起手腕,開始搗鼓電子表上那堆按鍵。


    覺得搞得差不多下次應該不會響了以後,她不再理會那隻表,邁步走向了不遠處的那家小賣鋪。


    淮城的天真的太熱了,她坐了那麽久的高鐵又轉乘班車才到達這裏,現在還要拖著行李箱走回外婆的房子,再不買瓶水續命真的活不了。


    買完水回到樹蔭下,江浸月坐在行李箱上看著來往的行人和車輛,更加直觀地感受到淮城與安城的區別。


    淮城吵鬧,喧囂,悶熱,潮濕,落後,老土,不比安城的繁華高雅。


    她對這座城萬般不喜,更何況這裏已經沒有外婆了。


    可是她還是要來淮城。


    因為她是個拖油瓶。


    她是被拋棄的。


    發出的聲音沒人聽,伸出的手也被折斷,所以她要換個地方活著,換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


    好在這片土地是如此的廣袤,有無數地方可供她選擇。


    而她最終選擇了淮城,這是個令她自己都感到驚訝的選擇。


    悶熱的風吹過,非但沒有帶來涼意,反而讓她感到窒息。


    猛灌了一口水,江浸月坐在行李箱上笑笑,她那麽討厭這裏,卻也無法割舍這裏,就像身體上的疤痕,那麽醜陋讓人討厭,可它偏偏是身體的一部分。


    本想再多休息一會兒,但一道身影突兀地闖入了她的視線。


    紅色半露肩t恤,白色熱褲,玫瑰金色墨鏡,長發披散,連風吹起的發絲都在詮釋著精致二字。


    視線落在女生身上,江浸月本能地皺了皺眉,又猛灌了一大口水,隨後扭緊瓶蓋,拉著行李箱離開了這裏。


    倒不是說她討厭人家,實際上她根本不認識對方,她離開隻是單純的因為,那個女生給她的感覺很熱。


    在淮城這種熱的要死的地方,那個女生那身紅色的衣服給她的感覺實在是太熱了。


    忽然間,那個女生轉頭看向了她。


    女生摘下了墨鏡,於是,猝不及防地,她和她對視了。


    距離不近不遠,白朕對著江浸月笑了笑。


    江浸月回以微笑,手卻不自覺攥緊了拉杆,有那麽一瞬間,她回到了被流言蜚語裹挾的恐懼裏,害怕被對方認出她是誰。


    但是沒有,對麵的人隻是對她禮貌性地笑笑,隨後便離開了。


    江浸月終於從恐懼中脫身,緩了緩神後拉著行李箱前往外婆家。


    外婆不在了,但小院還在,她還有鑰匙。


    那座有兩層樓的小院裏養著花,布置得很溫馨,會是她最後的避風港。


    江浸月帶著這樣的想法來到了那裏。


    可是她忘記了,外婆走了,溫馨的房子落滿了灰塵,那些花兒也全都枯死了。


    被鋪天蓋地的罵聲包裹的委屈和憤怒,被母親像一件物品一樣拋棄掉的惶恐與悲哀,那些在此前沒有將她壓倒的情緒在此刻一下子爆發出來,像洪水一樣將她淹沒。


    麻木地走進落滿塵埃的房屋,感受著那種沉悶、窒息的感覺,江浸月想,原來不是淮城的夏天讓她討厭啊,原來,淹沒她的是其他東西。


    另一邊,白朕叼著棒棒糖,帶著酷酷的墨鏡,租下了一座二層小院。


    院子裏種著藍白的繡球花,牆上爬滿了碧綠的爬山虎,整體幹淨又清新,她很喜歡。


    躺在柔軟的沙發上打了會兒遊戲,白朕開始思考晚上吃什麽。


    3453弱弱地開口:【宿主啊,你還不回去嗎?】


    它怎麽有種宿主完全忘記了她們還有任務這一回事?


    難道是生主神的氣,擺爛不幹啦?


    白朕:【嗬嗬】


    【你猜】


    無論是誰被加重工作量都不會高興的,即使是美麗善良善解人意溫柔大方的她也一樣。


    事情要從深海之矛說起。


    上個位麵的邪*教組織深海之矛的首領,也就是小世界毀滅的根源,那個入侵者,它實際上是“深海之矛”的信徒。


    “深海之矛”並不是它的名諱,而是它所信奉的“神”的名諱。


    或者說,是它們以這個名諱來稱呼它們的“神”。


    實際上,白朕在各種文獻和資料裏見過那堆信徒對它們信奉的“神”的稱謂。


    其中深海之矛、深淵群星、鬼嘲之主是最常見的。


    但問題是,它們所信仰的“神”在很久以前就被幾大主神分食了,而殘餘的部分或沉睡在某個小世界,或飄蕩在諸天之中。


    “神”早已死去,即使有殘存的也不能給被稱之為神,她們統稱其為“舊神”。


    在分食舊神後,以各大主神為核心的新時代降臨,但那些殘留的爛攤子也需要收拾。


    於是實力最為強勁的無限流主神選中了一批人,冠以玩家之名後將他們投入那些被舊神舔舐過後陷入無序與混亂的小世界,奪取資源,獵殺被汙染的存在。


    秩序局和快穿局的部分任務者則被授予清理躲藏起來的舊神殘部的任務。


    但是在上個位麵,白朕貌似兼職了這三位的活兒。


    曾經在無限流打工的時候,她意外直視過某位舊神,於是她的時間線變得粉碎,被完全攪和在了一起。


    她被拋入了那位舊神還在孕育的時間點,與對方一同待在【巢穴】裏,共同處於被孕育的狀態。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黑暗的重量。


    她像童話故事裏被壓在二十層天鵝絨被子底下的那粒豌豆,連呼吸都被剝奪了。


    更糟糕的是那些紊亂的力量,模糊低沉的囈語,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融化,或者被攪碎,思想也被揉成一團,一切都歸於混沌。


    直到某一刻,她被那條時間線吐出來。


    因為藍星吃掉了那位舊神的殘肢,所以她得救了,甚至,藍星修複了她被攪得混亂的時間線。


    事實上,無論是從前遊蕩於諸天萬界的舊神還是如今的各大主神,各個主位麵對此都不太在意。


    祂們存在得太久了,時間對於祂們而言是沒有意義的,更加不會參與到這場鬥爭裏。


    藍星隻是感覺到,某一個該歸屬祂的靈魂被其他東西占有了,所以祂出手,僅此而已。


    但因禍得福,白朕的血脈裏混入了舊神的血,也沾染了舊神的氣息。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算是一位舊神。


    所以上個世界,那家夥會對她的吞噬毫不反抗。


    對於那種狂信徒來講,說不定它們還會覺得榮幸。


    也是因為這件事,快穿局主神把她投放到了這個世界,一個有極大可能存在“她”的信徒的世界。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信徒都是狂信徒,尤其舊神已經隕落,很多舊日的信徒都已經死去或叛變,像上個世界遇到的那位才是罕見。


    但無論如何,這活兒她是必須得幹了。


    好在主神承諾了給出讓她滿意的報酬,否則她堅決不接受。


    而現在,3453哭唧唧地表示:【宿主你回去吧,要是被發現就完蛋了】


    點了份炸雞漢堡,白朕表示:【你慌什麽?他們隻會以為我不想出現,不會知道我跑出來了的】


    3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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