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和往常沒什麽不同,白朕的語氣也像往常一樣平淡懶散,她將兩個錦盒分別遞給她們,說她們該下山了。


    送給越淩風的那個錦盒裏裝著一柄劍,打開盒子的那一刻,她聽見了劍的嗡鳴。


    侍書的盒子裏則是一把油紙傘,綠意在傘麵上氤氳開來,生機勃勃。


    白朕對著越淩風道:“它叫清霜,等了你很久很久,我把它送回你身邊。”


    這話越淩風聽不懂,因為白朕有時候就是會說些她們聽不懂的話,但她懂白朕的心意,這就足夠了。


    “侍書,”她轉頭看向侍書,“我從碧落閣帶回了它,給你做禮物。”


    “我希望你銳意進取,又不願你受傷,所以選了它,希望從今往後,它是你的矛,也是你的盾。”


    說罷,白朕取出那傘,朝越淩風攻去。


    越淩風明白她的意思,執清霜回擊。


    雖是傘,卻是寒芒一點,又似長槍如龍。


    清霜襲來,青傘如花綻開,傘麵擋住了劍芒。


    “這隻是最基礎的用法。”


    演示完畢,白朕將青傘遞給侍書。


    越淩風也收好了劍,和侍書一起在白朕麵前坐下。


    倒了杯茶潤潤喉,白朕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們該去幫我辦事了。”


    對於這一點,無論越淩風還是侍書都沒有異議。


    真正讓她們驚訝的是白朕接下來的話。


    放下茶盞,白朕語氣平靜的像在說今天吃餃子。


    “我要你們中任意一人稱帝。”


    “事成之後,給我消息。”


    素白的手指輕敲桌麵,白朕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波動,並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有多麽驚世駭俗。


    對於越淩風和侍書來說,她們的印象裏,皇位上坐著的向來隻有男人。


    “還有一件事,我當初沒說,現在該說了。越淩風,你是五靈根,又是爐鼎體製。而你,侍書,你也是五靈根。”


    此話一出,氣氛明顯沉寂了不少。


    好歹修行了一年,又看了白朕院子裏的書,她們不再是一年前什麽都不懂的小白了,自然知曉五靈根與爐鼎體製是什麽。


    其實此前她們就有感覺,尤其此前她們與自幼入宗門修行的周琛有過交集,她們早就發現自己的修行速度太慢了,不僅速度慢,修行途中也吃力。


    原來她們都是五靈根,修行一道公認的廢材。


    可是,


    越淩風的手不自覺攥緊。


    可是,爐鼎體質?


    哈,真是,好可笑。怎麽會是爐鼎體質?她從來沒想過,命運對她會如此殘忍。


    如果說五靈根是廢材,但可以靠努力有一定成果,這輩子還是有希望達到金丹期,那麽爐鼎體質就徹底廢了。


    在修仙界,爐鼎體質不多,甚至算得上罕見。


    擁有這種體質,他們所有靠自己苦修得來的成果,都會在床榻之間被他人奪去。


    而這種體質是沒辦法隱藏的,隻需修為達到築基,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探測出這種體質。


    白朕啜了口茶,道:“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叫越芷沅?”


    越淩風勉強壓下心底複雜的思緒,回答:“是。”


    侍書心底正為越淩風擔憂,突然聽到越芷沅的名字,一時驚詫不已,不明白白朕的意思。


    白朕輕笑,“你還有個未完婚的未婚夫,曾經南昊的儲君,叫周琛?”


    “是。”越淩風很詫異她知道這些,她以為她們未見麵的那一年,白朕不在京中。“不過,我隻是側妃,並非正妃。”


    說這些的時候,她將心底湧起的酸澀藏得很好,仿佛她不在意隻是側妃,仿佛她沒有對周琛許諾的正妃之位有過期待與憧憬。


    “這樣啊。”白朕的聲音很溫柔,飄散在空中,像清風一樣。


    “那你為什麽在蕭煜的宮裏?”


    越淩風猛地抬起頭看向白朕,卻隻見她笑容溫和,姿態優雅。


    “蕭煜很喜歡你吧?我記得他曾經在南昊為質,與你有過交集的。他如果不喜歡你,為何獨獨放過你,許你住在宮中?”


    那麽溫柔的神情,怎麽可以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越淩風止不住地顫抖,幾乎是吼著反駁她:“不是!不是的!”


    她狼狽地從座位上起身,險些帶倒了清霜劍。


    那段日子,幾乎是她的噩夢。


    侍書擔憂地扶住她,這是她的小姐,她的姐妹。


    “白小姐,淩風與北涼王從未有過男女之情,那時不過因為北涼王惦念淩風曾經給予的尊重和禮遇,才對我們以禮相待!”


    這是第一次,侍書這個有些膽小的姑娘這樣堅定且大聲地維護一個人。


    越淩風聲音微顫:“那時候明明越芷沅也在他身邊,他還對外隱瞞了越芷沅的存在,他在保護她,不讓她像我一樣被所有人唾罵是叛國賊,他明明喜歡的是她......”


    “他們明明都不在乎我,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把我困在那裏,拿我當他們爭風吃醋的工具?”


    如果她沒有被困在那座宮殿,如果她可以和其他越家人一起逃出去,她不會那麽絕望地捏碎那枚耳環。


    白朕輕聲道:“那麽周琛呢?你未來的丈夫,他沒有來救你嗎?”


    “他被召回宗門了......”


    越淩風回答,在戰爭開始之前,周琛就被召回宗門了。


    收斂起帶著虛假的溫柔笑意,白朕問:“那為什麽,你是側妃呢?坊間傳聞,你們很相愛,他沒有為你求正妃的位置嗎?”


    越淩風被她的思路帶著走,回答道:“他求了的,可是,我是庶女。”


    “那麽,庶女不得為正妻嗎?”


    白朕問。


    庶女......為正妻嗎?


    越淩風忍不住回想,沒有三秒,她就想出答案了。


    “可以的。”


    有庶女為正妻的例子的。


    準確來說,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民間女子下地幹活的時候不會去計較嫡庶,或者說,尋常百姓能娶妻就很不錯了,哪裏有錢納妾?


    至於商人與貴族,其實也沒那麽在意嫡庶,隻是一部分貴族很在意這些,比如越家。


    她生長在越家,自幼便也被灌輸了嫡庶的觀念。


    當然,其實她知道,她不能為正妃還有一個理由,隻是越家無人敢提罷了。


    她的嫡妹,越芷沅。


    越芷沅在京中的狠毒跋扈是有目共睹的,將軍府的名聲被她敗壞,身為長姐,身為越家的一員,她當然做不了正妃。


    白朕:“那你覺得,周琛愛你嗎?”


    “我......也許吧。”


    她今天沉默猶豫了太多次。


    事實上,周琛是個很好的人,出身好,相貌好,又有君子之風範,儲君之胸懷,京中戀慕他的女子數之不盡,她也曾傾心於他。


    可是有時候,她覺得周琛是她抓不住也捉摸不透的風。


    他好像很愛她,很仁慈,又好像誰都不愛,很冷漠。


    但是她能怎麽樣呢?她要借助周琛離開越家,否則她真的怕自己悄無聲息地死在那裏。


    對比起那些會用下流目光看她的男人,周琛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白朕平靜地看著她:“你知道嗎,感受不到愛,那就是沒有愛。”


    越淩風和侍書呆呆地望著她,似乎沒能理解。


    她也不多說什麽,隻是道:“其實,五靈根和爐鼎體質都是可以改的,就像當初你們服用碧靈果生出靈根一樣。”


    “據我所知,周琛是極品冰靈根,越芷沅身懷仙骨,至於蕭煜,”說到這兒,白朕皺了皺眉,“至於蕭煜,宰了最好。”


    二人一愣,周琛她們知道,可越芷沅,她不是和她們之前一樣的凡人嗎?


    還有蕭煜,怎麽感覺聽起來也不簡單?


    “現在有一個得到極品冰靈根和仙骨的機會,你們可以商量一下自己想要哪個。”


    越淩風和侍書聽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


    白朕很淡然地點點頭:“挖出來,換到你們自己身上。”


    為了避免她們無法接受,白朕很貼心地解釋:


    “首先,你們都和越芷沅有仇;其次,周琛對淩風說過愛,但淩風沒感受到,所以淩風你可以自己動手去感受一下;最後,他們不會出事,靈根可以修複,仙骨可以再長出來。”


    但他們有沒有命等到重塑靈根長出仙骨,就要看他們的表現了。


    “畢竟如果你們一直弱弱的,是沒辦法幫我辦好所有事情的。”


    至於他們痊愈後嘛,就是新的解決方式了。


    看了看時間,白朕開始攆人。


    “快點下山去做我要求的事,別在這兒煩我。”


    算算時間,神女和魔王的戀愛陣地應該開始從人間向魔界轉移了。


    先前讓她們在山上修行一年,就是因為她們太弱,不可能參與逐鹿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嘎掉。


    現在蕭煜估計覺醒得差不多了,覺得人間權勢也不過如此,轉而征戰魔域,而利益被觸及的仙門,會出手保住自己的利益,從而與尚不強大的魔王死磕。


    而神女嘛,當然要追隨她的親親老公談戀愛......啊不,是用愛感化他,拯救蒼生。


    這樣一來,這戰亂未歇、爭鬥未停的天下,越淩風她們為什麽不能來爭一爭呢?


    爭贏了,女人掌權的天下,學堂朝中,總會有女人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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