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紅龍皇帝召見的並不隻有兩位親王。


    正相反,幾乎所有為帝國服務的官員以及氏族首領都得到了皇帝的傳召。


    也是大部分官員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得以麵見皇帝。


    在此之前,她們得以麵見的最高領導人是白朕。


    隨著林瓦的蘇醒,權力發生了轉移,從黑發人類手中轉移到了帝國真正的主宰手裏。


    林瓦需要和自己的臣子見麵,互相了解,交接事務。


    這場權力變更發生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和平順暢,從前手握大權的白朕半點沒有推辭或阻撓,好像她沒有半點掌權的欲望野心,就這樣交出了權力,交出了她花費數年將其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帝國。


    大臣們從戰戰兢兢變得安心平和,又轉換到疑神疑鬼,生怕此前白朕的順從隻是假象,實則暗中籌備著發動一場政變,而這場政變會波及每個朝臣。


    畢竟此前林瓦沉睡未出現之時,她們無數次懷疑白朕已經悄無聲息地架空了紅龍皇帝的權力,接管了帝國。


    然而出乎意料的,風平浪靜。


    權力就這樣易主,回到了帝國真正的主人手中,大臣們也再難見到那個黑發的人類。


    也就是這時她們才發現,自己其實對白朕知之甚少。


    她沒有官職,隻是皇帝職權的代行者,她們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來自何方,對她的了解僅限於知道她的種族是人類,再無其她。


    至於她這些年所做的一切


    ——榮耀已加諸在沉睡的紅龍皇帝身上,一場場行動與變革中的血腥與黑暗則隱於黑夜之中,被她悉數解決。


    就像在各個地方鑄起的紅龍皇帝雕像,展現給百姓的隻有那肅穆威嚴麵孔,陽光投下後逐漸拉長的影子藏於幕後。


    而今權力歸還,她也像影子一樣消失在這裏。


    白朕當然可以毫無芥蒂地交還權力,因為從最開始起她想要的就不是這些。


    她隻想要……


    “建立新的秩序。”


    王冠熠熠生輝,林瓦卻隻注視著人類茶色的眼。


    白朕說要她呼喚提亞馬特,以此為突破口打破舊的秩序,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見林瓦不答,隻是沉默地看著自己,白朕再次開口:


    “我們之間的承諾依然有效,我會助你成神。”


    “你會是新秩序下新生的神明。”


    林瓦冷淡地問:


    “你建立的新秩序?”


    白朕麵上一片淡漠,甚至因她的問題眼裏流露出幾分疑惑:


    “不然呢?”


    她說得不夠清楚明白嗎?不然她是閑著沒事幹來白打工的嗎?


    她又不是受虐狂。


    空氣一時靜默下來,林瓦眼中湧動著無數複雜的情緒。


    又是這樣。


    “總是這樣。”


    紅龍說。


    她垂下眼簾,沒有看白朕。


    “事情總是這樣。”


    “你永遠在掌控著施舍給我的一切。”


    “這到底算什麽?”


    助她登頂,助她成神。


    多麽美妙的承諾啊。


    林瓦曾懷疑這樣的諾言,又因諾言的一步步兌現而欣喜,直到現在為止,她因為這樣的諾言而恐懼。


    最初的喜悅褪去,她開始審視自己得到的一切。


    最終驚恐地發現,她得到的都在白朕的掌控之中。


    白朕建立了一切,了解一切,最懂的如何摧毀一切。


    這就像神心血來潮的一場遊戲,施舍給螻蟻一點殘羹剩飯。


    “你太傲慢了,神明大人。”


    林瓦直視著白朕,一字一句,堅定有力。


    “我不要做你隨意戲耍的小醜。”


    白朕皺起眉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有點搞不清狀況,但她知道她們的思維一定走岔了。


    至少,


    “我不是神。”


    她是人類。


    這點毋庸置疑。


    注定消亡的舊神不能稱之為正神,何況她隻有一半血脈。


    林瓦的神情沒有半點波動。


    “你是什麽都無所謂了。”


    是不是說謊也無所謂了。


    之所以認定她是神明也隻是推測而已,畢竟她成功召喚過黑夜女神蘿拉,又被惡龍之王提亞馬特專門點名尋找。


    “無論是我,帝國,還是那些人類,精靈,死靈,無論什麽”


    “總之,你從來沒有在乎過這個世界吧。”


    她還記得與綠龍交戰時,白朕第一次知道怪物們會以同類戰死的屍體為食,她詢問對方是否會對此感到厭惡,白朕的態度很無所謂。


    因為,


    “這又不是我的世界”


    白朕那時候就是這樣說的。


    不是她的世界,所以可以隨意對待。


    不是她的同胞,所以怎麽樣都無所謂。


    不是她的國度,所以可以當做遊戲的場所。


    難道打破秩序再新建是什麽很容易的事情嗎?


    難道不會造成生靈塗炭的後果嗎?難道帝國可以幸免於難嗎?


    林瓦也沒那麽在乎是不是生靈塗炭,正相反,惡龍往往釀成慘劇的罪魁禍首,她隻是在意……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是她剛醒來?


    就那麽迫不及待要在她醒來時毀掉一切嗎?


    無論是作為未知生物的玩具還是被毀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龐大帝國都不是林瓦可以接受的事。


    哪怕這個人是建立帝國的大功臣、甚至沒有她就沒有帝國,也不行。


    惡龍無恥,林瓦則把這份無恥發揮得淋漓盡致。


    即使十年沒有管事,這依然是“她的帝國”,不允許任何人毀掉它。


    麵對林瓦的固執,白朕幽幽地歎了口氣。


    “所以你不願意呼喚提亞馬特嗎?”


    姓名是有魔力的。


    有時甚至會成為詛咒生效的必備要素。


    強大的存在甚至能循著呼喚聲找到那個念誦自己名字的人。


    神明當然也可以。


    祂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


    但是被萬千生靈同時呼喚名姓是一件很煩的事——想象一下同時有一千隻鴨子在你耳邊叫。


    更何況,神難道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見、都會給予回應的嗎?


    所以神明並不理會那些呼喚,隻有在感應到呼喚者極具觸碰星界潛力的存在時,她們才會大發慈悲投以目光。


    當然,現在林瓦身負提亞馬特交給的任務,如果是她呼喚,那麽為了得到最新消息,提亞馬特也必然會麵見紅龍。


    但是現在林瓦好像不願意幫白朕呼叫惡龍之王。


    見林瓦不願,白朕無奈歎息。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她向紅龍解釋道,


    “但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我一直很在乎這個世界”


    雖然這個“在乎”和林瓦理解的也許不太一樣。


    “我告訴過你的,我是外來者,來自另一個世界,對嗎?”


    對上白朕無奈的目光,林瓦並不退讓:


    “你告訴過我,所以呢?”


    她不相信白朕的話。


    都不重要了,至少她在乎的不能被毀掉,她自己不能是一隻提線木偶。


    白朕:“所以,我一直想著不能對這個世界造成太大的幹擾,更不能破壞。”


    她做的事所造成的影響必須不能毀掉這個世界的和平安穩,要像風拂過樹梢一樣輕柔。


    但她發現,不可能。


    要完成任務,必然破壞世界原本的秩序,無數生靈會因此喪命。


    而這與白朕的行事原則是完全相悖的。


    於是她製定了另一個計劃,耗時長,需要花費很多精力,但世界會活著。


    至於林瓦現在的不配合,老實說,她也預料到過。


    虛偽狡詐又心高氣傲的各氣運之子很難把自己的性命和未來交到其她人手中,哪怕這個人耗時數十年助她成王。


    所以從最開始起,計劃的最後一步就無需任何人幫助。得到幫助會讓計劃進行得更順利,得不到也可以進行。


    她自己才是舵手。


    需要林瓦的步驟,已經完成了。


    白朕抬眸看向林瓦:


    “我很在乎你的世界,也絕不會違背我的原則與諾言。”


    “而我要做的事,”


    對上白朕的目光,林瓦眉頭微蹙。


    她有點不安。


    好像有什麽東西自黑暗中探出了腦袋,就像海麵上的冰山露出一角。


    “也一定要完成。”


    沉重的氣氛裏,黑發人類補全了未完的話語。


    與此同時,磅礴的力量像大海上卷起的波浪,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撞上了什麽。


    哢嚓。


    微弱的聲音傳來,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破碎。


    林瓦瞳孔驟縮,麵上是掩不住的震驚。


    “你要幹什麽?!”


    隱隱地,林瓦感知到了破碎的是什麽。


    但這太荒唐又太駭人聽聞,驚地她問出了聲。


    席卷而來的力量澎湃而熟悉,確實屬於白朕,且並不是衝她來的。


    而且也不是對著這世間的任何生物。


    砰!


    似驚雷乍響。


    哢嚓——哢嚓——


    承受撞擊的東西在逐漸碎裂,蜘蛛網狀的裂紋攀上其表麵。


    “住手!白朕!你不能打碎它!”


    林瓦猛地起身,驚怒交加地衝白朕大喊道。


    她看得見破碎的東西,也看得見糾纏著它的那些存在。


    紅龍布滿黑色裂紋的黃金瞳裏倒映著輕薄瑰麗如琉璃水晶的壁壘,也倒映出那些扭曲的、長滿詭譎紋路的觸手。


    林瓦最初以為它們屬於掌管深海的神明,後來卻發現那東西不是真正的觸手,隻是以這種形態存在。


    隨後她注意到壁壘上越來越多的裂痕,意識到她必須讓白朕停手。


    因為那是位麵的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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