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朕自小在銀月森林長大,媽媽和姨姨們其實沒怎麽管束過她。


    依照大家的想法,孩子嘛,管控生長的大方向就行。


    隻要不長歪,孩子想長成大樹或小草,成為風或者河流,那都是可以的。即使是她想做一塊巧克力,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在大魔女們“放任自流”的教育理念下,白朕成功長成了森林裏的混世魔王,善惡樹上的果子、好脾氣的獨角獸、穿梭於地獄和人間的夢魘......沒有一個逃得過她的魔爪,全都被小魔女霍霍過。


    現在到了外麵的世界,這一點也是不會改變的。


    皓月當空。


    砰砰砰、砰砰砰


    有節奏的敲擊聲在府邸內的某一扇窗戶外響起。


    有人“唰”地拉開窗簾,探出了紅色的腦袋。


    白朕抬頭,看見那人打開了窗戶,口中念叨了句什麽,焦急地對她招手示意她上樓。


    “嘖。”


    白朕拋了拋手中的小石頭——剛才她拿來“敲”窗的工具,熟練地避開所有仆人來到了林晚依的房間。


    她剛到門口,就被提前開門守在那裏的林晚依拉進了屋子。


    白朕:“那麽熱情?那我白天找你出去玩你怎麽躲我跟躲鬼似的?”


    林晚依習慣了這家夥偶爾的不正經和調侃,自動過濾她的垃圾話,瞪大眼睛譴責道:


    “你拿石頭砸我窗子幹什麽?”


    “還有,你怎麽進我家的?”


    要是被家裏人發現怎麽辦?


    不對,發現才好呢,發現就抓這個神神叨叨且私闖民宅的家夥去報官。


    林晚依暗暗想。


    ......但是看這姑娘也不像壞人,沒必要去報官吧......


    這麽想著,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對勁。怎麽會對一個陌生的神棍有好感、覺得她熟悉?


    明明這家夥就是個不靠譜的神棍啊,天天在外麵堵她,說些什麽“天命之子”之類的言論。


    她怎麽會對她有好感?


    總不可能上輩子認識吧。


    白·神棍·朕:“嘖,我都跟你說了我是魔女。”


    “魔女想進你家不是輕輕鬆鬆嗎?”


    林晚依:“封建迷信要不得,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美好的未來,所以你趕緊離開我家。”


    頓了頓,林晚依警告這個神棍:


    “看在你是初犯、也沒有對我家人的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造成什麽傷害的份上,這次我可以不報官抓你。”


    “你趕緊走吧。下次別做這種私闖民宅的事了。”


    “你一個女人,幹什麽不好做這種事,跟小爺們兒似的,我們女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越說,她的語氣越發沉痛起來,帶著痛心疾首和恨鐵不成鋼。


    看看麵前的白朕,她重重地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教育祖國未成年花朵的任務任重道遠——雖然她是剛剛才給自己安排上這個任務的。


    被譴責了一番的白·未成年花朵·朕:......


    她看起來不像指引裏說的天命之子,像傻子。


    白朕抬起手,指尖的光輝綻放,林晚依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剛想反駁這一定是像那些魔術師那樣用了道具,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散落頸間的長發上,詫異地發現自己的頭發顏色變黑了!


    她直接上手拽了拽頭發。


    “嘶——”


    沒掉色,腦殼疼,沒中迷藥。


    白朕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哼哼,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林晚依一把抓住白朕的手,悄咪咪確認她手上沒道具,臉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大師!原來你是真的大師啊!”


    “那您說的天命之子那個事兒......”


    然而實際上,林晚依在心裏想著怎麽求助她姐姐蘇羽瑤。


    不管“大師”是真是假,先穩住,等她見多識廣的聰明姐姐來看。


    而這邊,小魔女白朕展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好似能猜透她心事似的:


    “好姑娘,我可是看到了兩個天命之子呢,說不定,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


    林晚依心裏咯噔一下,還沒弄明白她什麽意思,就聽見混世魔王補充道:


    “你瞧,她來了。”


    咚咚咚


    門外有人。


    距離府邸並不遙遠的海灘邊,金發藍眼的人魚在夜幕下浮出海麵。


    月光灑落在她身上,為人魚披上一層輕紗。


    多麽靜謐美好的畫麵,然而人魚開口打破了這一切。


    “她爹個二舅哥的,我的女巫呢?”


    沒有女巫,她去哪兒變出一雙腿?


    沒有腿,她怎麽上岸?


    不上岸,她怎麽得到完整的靈魂然後回去繼承王位?


    在魔女、人魚和公主都為各種事情煩惱時,有人的思維奇跡般得與人魚重合了,他野心勃勃地覬覦著她們的力量和靈魂,預備著奪取王位。


    “導師,您確定嗎?”


    “我真的會在舞會上娶到全力支持我登基的妻子、得到人魚的助力、登上王位嗎?”


    麵對皇男重複過不知多少遍的問題,麵前全身裹在黑袍裏的神秘人也習慣了。


    他如同過往每一次一樣耐心地回答對方的問題:


    “是的,尊敬的殿下。”


    “您能得到人魚的救助、在海難中生還,又在岸邊得到蘇伯爵家唯一的千金小姐的幫助,注定會一帆風順、順利登基的。”


    “畢竟,您現在是唯一的繼承人了,不是嗎?”


    皇男眼中閃著狂熱的光,又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情緒低落了下來:


    “可是,我姐姐她隻是昏迷......”


    黑袍人打斷了他:


    “殿下啊,國王陛下已經遭遇了那樣可怕的海難、又昏迷了那麽久,難道還有醒來的希望嗎?”


    “國王陛下如今還沒有子嗣,您又是她唯一的弟弟,除了您還會有誰適合那個位置呢?”


    說著,他放緩了聲調:“您隻需要舉辦一場舞會,再次邂逅你未來的王後與愛慕者。”


    “——那位尊貴的伯爵小姐和人魚。”


    皇男有些躊躇:


    “可是,也許您知道,伯爵家有兩位小姐。”


    黑袍人似是有些不耐煩他的愚蠢,被他的諸多問題搞得煩躁:


    “皇男殿下,你忘記了嗎?蘇家當時搞錯了女兒,那個大小姐是假貨——新找回來的、救過你的二小姐,才是真貨,也是未來的伯爵。”


    “至於那個大小姐,她一定是那個被拋棄的。”


    血緣關係就擺在那裏,難道還會是那個假貨繼承伯爵之位嗎?


    黑袍人如此認為著。


    夜漸漸深了。


    “什麽——”


    伯爵府,還是三個可以玩蘿卜蹲的姑娘排排坐。


    隻是人換了。


    從魔女、白雪公主和王後成了魔女、兩位伯爵小姐。


    “南瓜車?”


    林晚依和蘇羽瑤整整齊齊地身子微微前傾、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白朕。


    來敲門的確實是蘇羽瑤。


    然而情況並沒有發生變化。


    魔女隻用了幾個小小的魔法就讓兩位小姐相信了她,並跟她們聊到了此刻,深夜。


    這大概是兩位小姐睡得最晚的一次。


    頗為外向活潑的林晚依湊近了白朕:


    “你真的能變出南瓜車、讓獨角獸、會飛的彩虹魚帶我們去參加王宮的舞會嗎?”


    不久前王宮放出消息,會舉辦一場舞會,作為伯爵,蘇家也受到了邀請。


    ——她們還不知道這是皇男挑選未來妻子的舞會。更不知道國王至今昏迷不醒的事情。


    消息都被皇男截斷了。


    白朕咳嗽了兩聲,挺起胸脯正色道:


    “那當然,我可是最最厲害的魔女。”


    說到這裏,她看向了蘇羽瑤:


    “所以,話說回來,你們應該是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才對吧?”


    畢竟不管表現的再怎麽單純,在林家待了那麽多年還能毫發無損地被蘇家認回來的孩子,和蘇家從小當下一任家主培養的孩子,怎麽可能像傻子一樣陪著她一個危險的魔女聊這些事。


    她們更像是在,附和她,隱隱地討好她,拉近關係。


    準確點說,她才是那個被她們當傻子哄的人。


    三個人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隻是較之此前淡了很多。


    “確實如此。”


    反正已經被看出來了,蘇羽瑤幹脆就承認了。


    平日裏看著溫和的人,這種時候顯露出蘇家培養多年的、可靠而沉穩的氣質。


    魔女必然不是無故前來。


    這裏有她想要的東西。


    “如果魔女閣下願意幫助我們,伯爵府將感激不盡。”


    “我們中了一個詛咒。”


    那麽她們不妨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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