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建安七年正月,曹操因討伐河北自譙縣移兵到陳留縣西北的浚儀縣(開封)。


    為解決糧秣軍資運輸問題,同時征發徭役開挖溝渠,欲重新引浪蕩渠水注入幹涸的睢水河道,以連通汴渠、淮水,增強運力。


    開挖的這段河渠位於陳留縣西北,將恢複睢水運輸、灌溉之能,故稱之為睢陽渠。


    二月末,睢陽渠一處開挖工地。


    小吏以袖遮住口鼻另一手舉著火把在前引路,站在一處土堆頂上開始督促:“就這,都快些!”


    土堆另一側隱約有七八具赤條條血淋淋死屍,兩三具屍體已被土堆埋沒了部分肢體。


    跟在後麵的監督士兵沒有穿甲,甚至沒有佩戴刀劍、頭盔,隻有身上紅色戎衣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兩名士兵抬一具羸弱屍軀到坡上,火把光芒照映下熟練脫下屍體禦寒衣褲,反正也是用不上了,就連對方束發的泛白裹頭方巾都一把捋走,隨即光溜溜的死屍被拋入土堆下。


    小吏也是見怪不怪,沒人喜歡幹這種拋屍的工作,拿點好處也是應該。


    隨即是第二具,也是光溜溜的來到這世上,現在也要光溜溜的離開。


    當第三具被拋下去後,小吏右手攏了攏領口,快步走到了返回隊伍前排。


    殿後的一個士兵懷裏抱著一團破舊汙穢的衣物邊走邊回頭,不多時就隨著隊伍返回營地。


    至於這裏的屍體,很快會被開挖的泥土掩埋,成為未來河渠堤岸的一部分。


    比起無數荒野白骨,完完整整埋在這裏也不算可憐。


    鴉群繞空盤旋偵查可能存在的危險,一隻狐狸腳步輕盈走位靈活以進三退二的方式漸漸靠近。


    天空月牙被雲霧遮掩,細微風聲中偶爾隻有營地內的馬嘶聲。


    每有馬嘶聲傳來時,狐狸都會停下豎起耳朵警戒觀望、聆聽。


    片刻適應了馬嘶聲,狐狸靠近羸弱的少年身軀聞了聞,又去了旁邊一個相對壯實些的屍體邊上,正要撕咬對方肚皮卻猛地向後躍起,一跳落地後轉身就朝遠處奔竄。


    天空鴉群盤繞如舊,隻是一部分已經落在了附近樹木枝丫,等到天亮確認安全後它們才會下來進食。


    睜開眼,看不清楚什麽,隻有濃烈的腥臭撲入鼻腔,很是提神。


    抬手摸著略有疼痛的胸口,掙紮起身又摸了摸青紅腫脹的大腿外側,模糊記憶湧現,這是監工確認死活時踹的三四腳。


    監工的三彩漆皮履,還真是又冷又硬。


    隨著心跳複蘇渾身血液開始流淌,外界冰冷的感覺開始刺激起來。


    記憶如潮水,又像辣椒醬,你不去嚐也知道這是個什麽味道。


    此身梁國蒙縣人,最快樂的記憶是一家人在蒙澤打魚,還有與許多年齡相仿的少年在蒙澤遊泳避暑,還跟交好的女孩在蘆葦蕩偏僻處戲水。


    可惜美好記憶裏的大多數人都麵目模糊,倒是經常一起戲水的三個姑娘的形體、麵容就連聲音都很是清晰。


    認真回想幾個呼吸,隨即是各種不好的記憶持續湧現。


    朝廷要屯田,蒙澤實在是太小,無處躲藏的漁民、隱戶、逃籍流民、盜匪們以及附近民眾被強製遷徙集中安置。


    另一股記憶思維主導下,立刻就明白朝廷這是要做什麽,要用最少的人力完成征稅和管製。


    自家是逃難流民,對屯田充滿抵觸,更別說其他群體。


    集中安置成為民屯一份子後,又莫名其妙成了軍屯,兄長代替父親被抽走服役死在了官渡戰場。


    沒有撫恤,這兩年該多少稅租還是多少稅租。


    然後今年輪到自己了,明明隻有十五歲,在屯田吏的賬目中屬於成丁,一戶兩個成丁必須出一人服從徭役。


    寧肯死在外麵,也不願在家承受耕種、養家之苦,所以這具身體的自己服役出工。


    在經曆一場春季的小感冒後,被丟出營地,扒的赤條條。


    然後另一股記憶湧現,一段平平無奇的人生經曆,與波瀾壯闊毫無關聯,隻是大國崛起時的一粒煙塵。


    也隻有灰飛煙滅處於高處時,才能不受柴米油鹽的拖累,相對客觀的總結這一生。


    辜負了至親愛人的期盼,在淤泥沼澤裏掙紮企圖獲取自在。


    前一段記憶,隻要不再返回蒙縣,那過去的身份毫無意義;至於後一段記憶,更是與現在毫無意義。


    現在就好像出了個很遠很遠的門,自己的身份就由自己說了算。


    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逃出梁國境內,去更遙遠的地方生活。


    想著,他右手抬起,一枚卡片浮現,橙色的邊,黑底白字,大概隻有自己能看到,因為周圍黑暗一成不變。


    “地卡,桃源


    每日提供兩點陽性法力,兩點陰性法力。”


    陽性、陰性兩個字湧入眼眶,意識本能的感受到不舒服。


    當他目光凝視這張卡片時,立馬分化出四張子卡,各代表一點法力。


    仿佛本能記憶一樣,不由感慨:“法力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不,還真有些不方便,施法需要媒介。”


    心有所想,一張陰性法力卡被他拿起當即就在右手食指化作圓潤黑珍珠一樣的液態狀法力,表麵有五色十光的毫光流轉,本質又是黑的,典型五彩斑斕的黑。


    隨即閉眼以食指在雙目橫抹,法力融入雙目眼皮冰涼滲入感很是舒服。


    隨著他睜眼,烏雲下的夜晚處處明晰,不論遠近都蒙著一層青白之色,仿佛濃鬱月光照映。


    雙目清涼,在思考法力持續時間時,相關信息湧現。


    法力總量不變,不會平白消散;法力寄托的媒介破碎,也會向最大的碎片匯聚。


    雙手撐地爬起來,再看周圍死屍當即邁步要遠離,隻是左大腿外側淤腫疼痛讓他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


    當即拿出一張陽性法力卡化成一滴白珍珠一樣的法力,這滴法力液體珠子表麵與他開蚌見過的珠子類似,隨即就拍在自己胸口,這滴法力激活身體潛力加速氣血轉運,當即渾身暖融融,左腿疼痛暫時消解了部分。


    施法生效後,腹中更感饑餓,身體虛弱之感越發強烈。


    緩慢後退幾步,又將一滴陰性法力投入腳下,一具渾身血肉模糊但身軀骨架壯實的死屍緩慢爬起,搖搖晃晃,身上除了鳥獸啄食、齒咬傷痕外,還有明顯的刀傷疤痕。


    顯然這是一名病死的曆戰老兵屍體,但依舊被同僚們扒光了衣物,赤條條丟在此處等待掩埋。


    探手一招,這死屍緩慢消解,一張卡飄浮在麵前。


    “隨從卡,陰屍仆從,反應遲鈍,可強化,可組合。”


    給予更多陰性法力就能強化,具體多少法力就要看對方的資質;至於組合,多種卡片組成一張卡……最大好處就是能一次召喚出一支隊伍吧。


    將卡片抓在手裏,又看了看土坡,或許現在爬過去返回營地,引發短暫驚慌後還能為朝廷效力,繼續開挖運河搬運土石為曹公大業貢獻綿薄之力。


    隻是腳下周圍的屍體有些嚇人,想也不想轉身就朝遠處一瘸一拐走去。


    連走三四裏隱入一片灌木樹林後才敢歇息,這裏不會有巡夜的軍士,現在春寒未退,夜晚寒冷也沒有昆蟲騷擾。


    坐在半截樹樁,他伸手折斷一節新枝就塞嘴裏咬了兩片枝頭嫩葉嚐了嚐,是柳木特有的苦味兒。


    隨即最後一滴陽性法力湧入柳枝,枝條斷節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大一枚白色花骨朵,很快花瓣脫離被風吹走,一枚黃豆大青綠色果實迅速成長,十幾個呼吸後就成了紅豔豔的莓果。


    莓果送到嘴裏,入口就化甚至來不及吞咽,漿果清甜滋味彌漫釋放。


    饑餓、虛弱一掃而空,柳枝化為道具卡片消失收納進地卡,又摸出隨從卡很有儀式感的舉起,仿佛召喚小精靈寶貝一樣砸在了麵前三四步處。


    沒有期待的煙霧特效,陰屍仆從安靜顯形,經曆那枚法力煉化後,陰屍體表撕咬破裂的傷口已經收攏,黑色血跡也都不見,泛青的白色皮膚也成了青黑色……且渾身水分蒸發,仿佛一具枯萎幹屍,沒有異味的青黑色幹屍。


    下意識看了看對方兩腿之間,已經有些沒感覺了……


    忽略這個不算重要的事情,低頭看了看一雙手繭、粗糙的手掌,眨眨眼睛,對麵前陰屍說:“我得有個新名字,慶祝新生。”


    陰屍一動不動,就聽眼前人自言自語說:“這裏是梁國睢陽,原身在北邊蒙縣,姓梁、姓蒙都行……要不就叫蘇服,之前活著太累了,換個活法,叫舒服也行,可聽著又像束縛。”


    “天上飛、水裏遊、龍啊鳳啊的也不好,雲中鶴倒是個好名字。”


    想了又想,就說:“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神仙……要不就叫黑熊,別人聽了覺得是個莽夫粗坯,然後讓他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憑我這數學能力,墨家巨子這個稱呼也受得起,當之無愧!”


    “我墨家中人,不懂儒家經典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黑熊黑熊,想了半天,不過前後兩世各取一字……倒也合適。”


    說罷,黑熊抬手指著林間曲折路徑:“帶路!”


    陰屍轉身,步履遲緩向著曲折小路行走,黑熊則跟在後麵。


    就算在這小林子裏過夜沒被凍死,也難躲過明天。


    營地需要燃料,這段時間已經將小樹林外圍砍伐殆盡,草木不比夏秋,初春時這裏白天很難藏人。


    何況就算躲過一天,明天也隻能夜裏趕路,跟現在情況一樣。


    都是沒衣服、沒吃的窘迫環境,既要躲避巡哨軍士,還要躲避夜裏可能出現的猛獸、盜匪以及陷阱。


    走了三十幾步,前麵的陰屍一腳踩空跌落陷阱。


    黑熊靠近探頭一看,這陷阱坑三尺見方,下麵紮著尖竹。


    陰屍沒了渾身水分軀體凝實纖細,跌落下去並未受傷,隻是被卡在尖竹叢中。


    隨即抬手虛招回收卡片,再次丟卡召喚出來,命令在前探路。


    而他小心翼翼下到陷阱坑邊緣,拔出三根品相相對較好的削尖竹刺,兩根竹刺被陰屍抓在手裏,再留一根自用。


    出樹林又行兩三裏終於踏上了鄉野硬實、平坦的小路,站在路中仰望烏雲遮蔽的夜空,無法辨認方位。


    隻能細心思索記憶,無數記憶裏信息提煉後,自然明白這裏是睢水幹涸的上遊、陳留縣遠郊。


    山南水北謂之陽,所以睢水下遊北岸就是梁國中心睢陽縣。


    蒙縣就在睢陽北,蒙澤又蒙縣之東北。


    疏通睢水後就能漂流而下快速抵達睢陽,再向北七八十裏就能到家。


    回家是一種本能的記憶,更快另一個快速回家信息被提煉出來。


    曹操主力駐屯在西北百裏的浚儀,而浚儀還有一條直通蒙澤的河流,叫做汳水(音汴,古汴水);出蒙澤後匯入泗水、淮水。


    這是原身父親平日講述的山川地理知識,也是分別時再三囑咐的事情。


    隻要跑到汳水流域,製作蘆葦筏子或者木舟,晝伏夜出,自可順流漂回蒙澤,澤中還有四五年前藏匿的漁船和其他財富。


    想到這裏就背著營地方向繼續趕路,隻要趕到汳水就能快速遠離曹軍主力大營。


    至於魏武曹公,對方雖然很有魅力,可自己拳頭不夠強硬前,黑熊不準備與對方接觸。


    求各種,盡量章節末尾不吱聲,以免幹擾閱讀體驗。斷更會提前請假說明。存稿十萬字,應該能撐好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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