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鄉縣,城外河畔營地。


    甄宓戴籠巾鬥笠與甘寧的夫人熊氏抽查最近縫製的糧食袋。


    布帛寬幅兩尺二寸,長度四丈。


    為了方便裁剪不浪費材料,甄宓貫徹了黑熊的方案。


    黑熊最初的方案,是為了方便計算糧食,想要製作容積固定的布袋。


    可這樣的話,布料裁剪會存在浪費。


    甄宓反複測試幾次,終於定下的布袋規格,寬兩尺一寸,高四尺。


    這樣一匹細麻布裁剪後,正好能製作五條麻布袋,容積平均在兩石有餘。


    收緊袋口,一袋容積就在兩石左右輕微浮動。


    重量的話,一袋稻穀大約二十八公斤;裝脫殼米的話,能有三十七公斤。


    她不僅做了細麻布材料的布袋,還製作了一批絹、細麻布雙層的布袋。


    絹為內層,麻布為外層高,這樣能運輸脫殼米,省去前線舂米之苦。


    目前隻是應急使用,以後大範圍種植麻後,肯定要紡織粗麻布,製作更大更結實的粗麻袋。


    出於原始的防偽考慮,甄宓正與熊氏一起給兩種布袋蓋印。


    木雕刻板上塗抹油墨,蓋上‘南鄉’黑印,以及‘甲’、‘乙’兩種朱印。


    南鄉是產地,甲字朱印是雙層脫殼米袋,乙字朱印是稻穀、麥粟之類的帶殼穀物。


    “夫人,船隊回來了!”


    一名雙袖挽起的女子快步而來,欣喜呼喊。


    甄宓停下蓋印,搓著手上朱砂油墨對熊氏說:“姐姐先看著,我去看看。”


    昨天已經有一支船隊運來許多物資,沒有其他因素的話,今天黑熊就能抵達。


    熊氏眼眉含笑:“夫人快去就是。”


    甄宓當即轉身快步出竹木搭建的營房,這段時間南鄉縣城給讓出了一些屋舍。


    出於謹慎,隻是將各種傷員轉移到城內。


    甄宓、劉曄等人依舊在河邊軍營駐屯、生活,並采伐竹木擴建營區。


    這段時間裏,在呂常七百多人的辛苦勞動下,已經在丹水碼頭附近蓋了一排懸空竹樓,用來短期儲糧。


    河岸邊上,甄宓眺望,就見這次船隊浩浩蕩蕩,一眼望不見盡頭。


    來的不止青州兵、南鄉兵、王威所部,還有近千身份比較重要的俘虜。


    後續物資抵達,才會釋放這批人。


    期間他們將協助呂常建造各種設施。


    船隊前排,黑熊也是佩戴三星堆風格麵具,盤坐在舢板船頭。


    他的鵝群大大小小二十三隻就在麵前領航,很是活潑。


    雛鵝生長的很快,幾乎天天都在膨脹,最後一茬孵出來的雛鵝的尾巴尖上已經生出一簇硬羽。


    其他鵝蛋卡片都儲存著,就等機會合適就召喚出來,讓大白鵝孵化。


    鵝蛋孵化時間略長,若孵化到一半突然停止再卡片化,黑熊不想做這種沒意義的實驗。


    雖然平日盡可能的在找利用桃源地卡的漏洞……技巧,但很多技巧沒必要去測試。


    就連白法力洗練的規則,他也總結的差不多了。


    隻能洗練無意識的東西,同樣是蛋,快要孵化的蛋就無法洗練。


    在這個基礎上推斷,剛生下來胎衣未破的牛馬也無法洗練。


    人,更是不可能。


    他暢想之際,就見甄宓青色身影出現在岸邊。


    黑熊也就站了起來,有些急躁。


    忍耐克製著,隨船親兵加快搖櫓,這艘船加速前進。


    舟船撞在岸邊淤泥灘塗,黑熊一躍而下上前抱住甄宓,狠狠聞了聞對方耳際發梢的氣味。


    又推開抬手揭起她的籠巾,審視她的麵容,彼此眼眸對視。


    甄宓一時哽咽:“郎君回來了就好。”


    她的命運,她的一切,都寄托在黑熊的安全之上。


    她已經牢牢地綁定。


    “是回來了……”


    黑熊又不知該怎麽說,攻略武關道三縣的計劃很快就要展開。


    自己來的太晚了,很多事情就這麽的急促。


    “妾身已讓人備了熱湯,郎君快快沐浴,以去征塵。”


    甄宓拉著黑熊的手臂就往附近一座懸空木樓走去。


    木樓是這段時間裏新造的,黑熊能聞到明顯的樹木汁液散發的各種清香。


    不算懸空層,還有二層空間,甄宓引著黑熊到二樓。


    內部鋪設齊整木板,不似外表原木風格。


    確實有一個大大的洗澡桶,他們來時兩個女子剛注入四桶熱水,這時候直接退下樓去。


    不言語中,甄宓為黑熊解開甲帶,將寬鬆皮鎧卸下丟在一旁。


    黑熊也把麵具隨手丟在邊上,一身脆響。


    很快他就沉入熱水中,也終於將這段時間念念不忘的魂環套掛在了身上。


    此刻木樓台階處,呂布持戟叉腰站立。


    四名道兵兩兩一組,站在它的兩側。


    而淅水兩岸,許多南鄉人也在等候她們的家人。


    舟船陸續靠岸,隨著南鄉兵下船與家人團聚,頓時嘈雜起來。


    而青州兵的船隊還在河心繼續往上遊劃船,他們的營地空著,顯得冷清。


    營地內,上繳武器解除各種武裝後,青州兵百人將、隊官接近一百人聚在一起。


    普遍都是一張苦瓜臉,捫心自問,誰不想念自己的家人?


    他們是曹軍強製分配妻子政策的受益者,普遍有個妻子。


    至於這些妻子怎麽來的,就不用他們考慮了。


    每年撮合多少寡婦婚配嫁給士兵,是曹操治下郡縣長官的重要政績考核數據之一。


    這次除了年齡最小的那批青州兵外,其他人都是婚姻狀態。


    可問題很明顯,博望坡一戰夏侯惇、於禁敗的太慘了!


    慘到了什麽程度?


    丟失了當日統計的陣亡名冊!


    這個名冊如果被帶回去,那陣亡名冊的士兵、後續回歸的士兵不會遭受懲罰。


    其他沒能回歸,又不在名冊上的,哪怕那天你受傷、或突圍時戰死,隻要你沒回去,那家人勢必遭受誅連。


    好在,那名冊沒被帶回去!


    而且折損太過慘烈,很難以口供的方式區別陣亡和逃亡吏士。


    目前曹操方麵無法確定未能歸隊的吏士,到底是戰死,還是被俘虜,又或者逃亡。


    所以一個十分困難的選擇題擺在了青州兵麵前,到底是流亡在外,還是回去接受懲罰。


    哪怕黑熊將他們釋放,他們也要接受必要的懲戒。


    最慘,就是集中斬首,以申肅軍紀。


    劉備將他們視為禽獸,抓住的軍吏直接處死;也就夏侯蘭因為出身河北,有趙雲證明清白,才保住了命。


    其他青州兵士兵,劉備懶的分辨青州兵、泰山兵,幾乎打包廉價處理給了黑熊。


    黑熊這裏也是類似,收治傷員時一視同仁,可隻收編了年輕的士兵。


    原本這些青州兵還在猶豫,可這次戰鬥真的把他們打爽了。


    加上一些來自錦帆營、長林營以及王威所部難辨真假的流言傳說,更讓這些青州兵舍不得走。


    回去接受懲罰,連累家人;留在這裏也不缺飯吃,家人還能勉強生活。


    哪怕妻子再次被官府強製分配給其他士兵……雖然個人感情上很難接受這種命運,可彼此還能活著。


    青州兵經曆過世上種種苦難,裏麵大部分人都是被裹挾不得不從賊的普通人。


    當年青州刺史焦和太過於無能,太多的無辜百姓被裹挾,不想死隻能跟隨主力一路搶劫。


    徐州兩次大規模屠戮,難道真的全是青州兵的責任?


    這些人聚在一起,憂愁不已。


    其中一個人歎息一聲:“無常冊一事是真的,曹操無法斷定我等生死。最為難的是,若有人回去,耐不住拷打審問,必然供出其他人。”


    另一個人當即點頭:“就是這樣,我也為此感到為難。回去的人,嘴再硬,又怎麽能硬過刑具?要麽一起走,要麽都別走。”


    也有人聲音微弱:“我等都回去,豈不是要害諸位祭酒?”


    頓時一片啞然,沒人再開口。


    博望坡一戰結束,黑熊就讓李封收編了俘虜裏的太平道道士、小道士,以協助李封處理藥材救治傷員。


    對青州兵來說,弄死一個臨時分派過來的軍吏就跟殺雞一樣。


    可隨軍的道士、祭酒,地位比軍吏要高。


    這些道士,是外來軍吏得以順利指揮青州兵的重要溝通媒介。


    青州兵的各種訴求,也是通過道士向軍吏反饋。


    平日作戰時,道士們本就是兼職的軍醫,日常代寫家書;返回聚集地,道士們也會參與生活的方方麵麵。


    如果道士們留下,而他們這麽多人回去,肯定會泄露道士的蹤跡,會牽連道士的家人。


    到那時候,就是回到安置區域與家人團聚,也會遭受更多青州兵、各路治方祭酒的敵視。


    或許一家人的生活會更困頓。


    曹操,可不會為了他們這三千多人,去得罪輪番服役的另外十餘萬青州兵。


    失去集體的庇護,他們這三千人會遭受真正的錯役製摧殘。


    而非像現在這樣,青州兵各方輪番服役,一年中有大半時間能跟家人生活在一起。


    錯役製,連他們都感到恐懼。


    與其承受錯役製,還不如留在這裏!


    真正的錯役製,是一年隻有兩個月時間免除空閑,扣掉路程往返與農忙,真正能陪伴家人的時間很有限!


    而青州兵各方輪番服役,每年服役時間也就三個月左右,還把往返路程算上了。


    超期服役,要拿補助的。


    青州兵頭目聚在一起絮絮叨叨,可把營外警戒的部隊嚇著了。


    很快消息通報到張定這裏,張定不敢耽誤當即就來岸邊最高的木樓。


    樓下台階前呂布見有人進入警戒範圍,持戟在地上畫了一條線。


    張定不敢越線,見狀轉身就走,找到了岸邊的李封,提起此事。


    李封就問身邊太平道祭酒郭泰:“道友,可能應對?”


    “嗬嗬,此小事耳。”


    郭泰身形清瘦,留兩撇細長髭須,笑嗬嗬模樣:“事後,道友可要在渠帥麵前為我美言一二。”


    “此自然之事,渠帥正是用人之際。我等同道之士,自當並力。”


    李封說了場麵話,就看向張定:“張營督,可與郭祭酒同去。”


    “是,謝過李先生。”


    張定抱拳施禮,展臂邀請郭泰:“郭祭酒,請。”


    “好。”


    而在木樓內,黑熊試著往甄宓肚皮拍入白法力,一如既往消散化成卡片懸在附近。


    帶著純粹的研究態度,黑熊思索白法力對其他人生效的種種可能條件。


    唯一的機會,大概就是受孕之初。


    甄宓不想動彈,神態慵懶,閉著眼睛詢問:“郎君進兵武關時,妾身可能隨軍左右?”


    “好。”


    見黑熊答應的太痛快,甄宓詫異睜眼來看。


    黑熊卻閉著眼睛,精神空靈:“劉表這個人要防著一些,伊籍不敢反抗劉表。你留在南鄉,隱患頗大。”


    “等攻下商縣,就有了我們容身之寸土。”


    嘴上這樣說,黑熊微微蹙眉,他又想到了劉備。


    現在荊州沒了繼承紛爭,絕大多數人是認可劉琦的。


    劉備究竟是會應袁譚邀請出兵武關夾擊鍾繇、馬騰,還是繼續盤踞南陽郡,伺機反攻中原。


    劉琦欺騙劉備,說是秋後要出兵助戰。


    這能否騙過劉備?


    有一點自己很確認,劉表以及荊州方麵,非常不喜歡他們的河北好盟友攻取關中。


    半死不活的盟友,才是好盟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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