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黑熊來到延安。


    劉豹向南百裏迎接,秦直道上,黑熊與劉豹同乘一車。


    秦直道並非沿著山穀、人煙密集的生活區域來修建,而是沿著山脊走勢修建。


    修建時又充分考慮了排水,所以秦直道至今完好無損。


    道路之上,雜草不生。


    唯一不好的就是林木滋生,需要安排軍隊采伐直道附近的多餘樹林,以清空視野。


    秦直道如果兩麵築牆,那就是長城。


    長城也是沿著山脊線修築,除非山體大麵積垮塌,否則長城、秦直道都不會遭遇什麽洪水衝擊。


    秦直道不算關中平地區域,南邊是甘泉宮,北邊到五原。


    延安,隻是中間的一個節點。


    黑熊與劉豹兩三個月沒見,多少有些懷念這個人。


    現在不同於之前,他在關中已經聽不到像樣的真話,甚至看不到真實的感情流露;反倒是劉豹這裏,更有一些人味。


    “秦直道利在千古。”


    戰車輕馳,黑熊雙手搭在扶手,目光看著前方拉車輕馳的十匹陰幹駿馬,這一百點黑法力花的很值。


    就耕地來說,已經夠用了。


    再多的陰幹馬與更大的特製農具,改變不了關中整體效率。


    黑熊說著瞥一眼劉豹:“可惜始皇帝子孫覆滅,否則我想追授此功,擢其後人為侯。”


    劉豹騎乘烈馬也感受過高速驅馳,但此刻的車速,讓他感到心驚膽戰。


    總感覺晃動的車體隨時可能碰撞到石子、坑窪後會崩裂四散。


    黑熊對現在的車速頗感舒暢,也就接近四十的時速罷了。


    劉豹緊緊握著座位兩側的扶手,他恨不得用繩索將自己牢牢綁在車上。


    起碼車軲轆壓到障礙時,他不會飛出去。


    有心開口規勸黑熊,但又覺得這種話說出來會遭受輕視。


    聽著黑熊的言語,劉豹也說:“是啊,秦直道至今能用,的確為大司馬節省了許多事情。”


    “既然你也這麽看,那我回去後追敘直道之功,從贏秦公族後裔中擇選一人,使受爵位。”


    黑熊懶洋洋穩當當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道路兩側滋生的林木露出笑容:“這可都是好東西,我會遷徙百姓充實直道,每二十裏或三十裏設置一處亭驛,並采伐樹木修築行軍營地。未來大軍調動,這些營地以容納千人為準,兼有儲糧之用。”


    “今年關中貧瘠,待明年秋後,我要從關中向榆林輸運糧食。”


    黑熊眺望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嶺:“明年春夏,我要重修直道的軌道。軌道修複,糧秣源源不絕運往五原,我們才能追著鮮卑人打。”


    充足的糧食,才能保證戰馬擁有良好的狀態。


    劉豹點著頭:“大司馬所言極是,但小王所慮,還是河套諸部。他們漢胡雜居,擅長耕牧,也擅長冶煉鍛造,又精通漢家兵法、軍製。與他們為敵,恐怕不是今年能掃平的。”


    “無礙,今年打不掉他們,我們明年再打。”


    黑熊說著目光下移,就見直道上的鋪石路麵被往來的車輛壓出兩對凹槽。


    車同軌的軌,就是兩個車輪之間的距離。


    為了增強運輸效率,車輛行駛時,車輪都是壓在石板地麵上;這石板鋪設時,就考慮到了車的車軌。


    整條直道,表麵很多地方都是用石塊拚成;唯有車軌處,是用成條的方式壘砌而成。


    正因為往來車輛固定行駛在車軌上,夜以繼日的摩擦,條石壘砌的軌道被車輪磨出半尺多的凹槽。


    曆來修路,要麽就是重鋪石塊地麵,重新找平,用條石壘砌新的軌道。


    再要麽就是開鑿條石擴大凹槽,將更大塊的條石鑲嵌進去,保證道路整體的平整。


    以關中現在的生產力與人力,無法進行大修,隻能填充凹槽,保證路麵上的軌道平整。


    這次來延安修築彰功石塔,就有乘機研究水泥的心思。


    弄不出水泥,研究傳說中的三合土也行。


    用水泥或三合土來填充、固化直道上的軌道,才是最節省工作量的辦法。


    如果有了足夠修路的水泥,水泥硬化後平整道路……就當於整個路麵軌道化。


    軌道就是密集石條前後相連的平整道路,車輪在上麵行駛,遭遇的阻力小,同樣的畜力,可以運輸更多的物資,行駛效率高,車輛不容易損壞。


    哪怕是鄉村級別的水泥硬化路,那造車就能擺脫車軌的寬幅限製,可以造出更寬、更長的,運輸量能大增。


    懷著這種心思,當夜抵達延安。


    劉曄已經準備好了宴席,黑熊、劉曄拚桌就餐。


    劉曄講述上郡的近況,許多信息黑熊已經知曉,但現在當麵講述,能方便黑熊追問一些細節。


    幾盞羊油燈照映下,劉曄講述上郡目前最大的隱患。


    那就是開春後,匈奴各部分散到各處遊牧;因為上郡的幾個羌人大部已經覆滅。


    所以零碎放牧的匈奴人,反而相互集結,形成幾十人的隊伍開始向山林深處推進,避居偏僻處的羌人避無可避,隻能殊死抵抗。


    這跟護羌校尉馬超不一樣,馬超是征撫並用,羌人肯聽話服從調派的話,馬超不會斬盡殺絕。


    而匈奴急需要補充勞動力,不管羌人是抵抗,還是認輸,都會變成匈奴人的奴隸。


    羌人也不會被動挨打,匈奴人的激進措施,導致羌人自發形成了較大規模的武裝團體。


    生存壓力下,散居山野的羌人小部有了再次聯合的動力。


    其中馬超的影響力快速增長,有一些羌人臣服馬超後,若遭遇匈奴人的抄掠攻殺,馬超則會帶著羌人義從討要被擄走的女人、孩子與獸群,還會對主謀、殺人者進行複仇。


    為了避免激化矛盾,馬超的複仇很簡單,就是讓羌人義從與匈奴人捉對廝殺。


    一個多月的時間裏,馬超影響力暴增,如今麾下義從近乎千騎,已經成為匈奴人、羌人、上郡郡府之外的第四股勢力。


    劉曄重點講述的就是馬超,馬超膨脹的速度太快了,給劉曄一種熟悉的感覺。


    比起黑熊,馬超這個速度不算快;但比一比馬騰、段煨、楊秋這些人,馬超真的很快。


    “不必過於關注此事,馬超本就是當世利劍,要用他,自然保持他的鋒銳。”


    黑熊不太喜歡劉曄的態度,就現在關中的體量與自己的威望,馬超別說一千羌人義從,就是滿編後招到五千人,這又有什麽用?


    威脅不到自己,等馬超擁有萬人規模的部眾,到那個時候,自己道兵傀儡攢個五百左右,根本不怕馬超搞什麽突然叛亂。


    但不能刺激馬超,現在形勢其實並不樂觀。


    袁尚那裏,子女尚小,所以實際上備用的事業繼承者是袁熙;曹操這裏也是差不多,曹昂死後,曹丕年幼,所以曹操這裏真正的替身是曹操的堂弟曹洪。


    劉備那裏也尷尬,自己這裏連個同姓族兄弟都沒有。


    如果不小心露出機會,那真會有人鋌而走險。


    黑熊不準備考驗馬超的忠誠和自製力,所以不能給馬超,也不能給其他人搞大事的機會。


    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替代自己的可靠繼承人出現前,自己必須要穩住。


    否則白龍魚服,等於鼓勵其他人作亂造反。


    任何一個擁有獨立部曲的人,都是自己警惕的目標。


    刺殺、兵變這種事情,就算不成功,但隻要發生,就會動搖統治,影響穩定。


    放棄追究劉曄的小心思,黑熊繼續說:“邊郡求穩,有秦直道在,未來我駐屯甘泉山,上郡有變,從你這裏發出信使時計算,我三天內必然能到。所以我隻希望子揚這裏能維持穩定,不要急於擴充編戶。”


    “匈奴與馬超聯合絞殺,諸羌平定後,遺落山野的邊民自會陸續返回本籍。到時候,自有子揚建功立業的機會。”


    黑熊為劉曄描繪美好的前景,劉曄聽著微微點頭,但情緒依舊不高。


    他可是從軍師的位置上下來的,哪怕這個郡守位置上幹個三五年,再次晉升後,他劉曄能當大司馬幕府的軍師?


    除非黑熊的梁侯爵位能再高一級,變成公爵。


    到那個時候,公國的官位與漢帝國的官位混合使用……那劉曄才會擁有進步的機會。


    否則三五年之後,最多就是兼任雜號將軍,換個地方當郡守。


    至於大司馬幕府裏的長史、司直、主簿、東曹與西曹,根本不是劉曄能涉足的。


    這些新的又占據高位的人,會本能的聯合起來,一起壓製元從、深資曆的劉曄。


    所以劉曄的情緒很難高漲,心緒難平。


    以劉曄現在的年齡,真的很難掩飾。


    劉曄幾乎出場就是巔峰,哪怕交出部曲在劉勳身邊做個幕僚賓客,也是重量級的核心人物,不曾受到過職場的打磨。


    後來落水加入黑熊的賊船,更是身份清貴;現在以郡守的身份,屈尊於大司馬幕府的管製,劉曄怎麽可能高興?


    陳震則不同,出身南陽寒門,跑到河北混了那麽多年,始終沒受到什麽重用。


    又是半路以河北使者的身份入夥,所以陳震對丟失長史一職,並不覺得惋惜。


    黑熊規勸兩句,見劉曄強顏歡笑,心中多少感到有些不高興,仿佛自己始亂終棄,很對不起劉曄一樣。


    劉曄的這種哀怨情緒,黑熊也隻能選擇無視。


    到了現在,劉曄已經不單單代表、象征他本人。


    因小事嚴懲劉曄,會讓老人心寒,也不會讓新人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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