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跑的很快,曹仁麵見曹操之時,楊修就果斷出城避暑。


    不等他猜測自己行為是否妥善時,城中各處開始縱火。


    縱火就是信號,太多的人參與縱火。


    有的隻是不甘心,有的隻是想給其他人示警。


    他不敢向關中逃亡,順穎水而下,他準備去投揚州刺史劉馥。


    楊修隻是先行半步,在他之後,許都士民四散奔逃。


    根本不是曹軍可以控製的,就連譙沛士人、汝穎士人也在出逃!


    當場殉死的決心很難有,但逃離許都劃清界限的決心還是有的。


    傍晚時分,曹操身心疲憊,親自來送荀彧一程。


    剃發後的荀彧嘔血而死,曹操來時荀彧已被更換了潔淨衣袍,平靜躺在前廳。


    五六張低矮桌案拚湊而成的矮榻,荀彧就那麽安靜躺著,皮膚細膩的荀彧更顯得麵容蒼白。


    曹操站在門前不言語,亭內的荀氏子弟、門生起身避入屏風後,又走側門而出。


    待清場完畢,曹操抬腳踩著門檻進入,十二三步後來到榻前。


    低頭看著荀彧睡意深沉,曹操長舒一口氣:“未曾想到,文若竟先我一步而去。”


    跟在他身後的曹休垂眉不語,曹休也是徹夜未眠。


    現在形勢非常惡劣,參與進攻宮院的一些士兵見逃亡官民甚多,竟然也越營而出,逃亡去了。


    宮院內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掩蓋真相。


    真相也不重要了,從對諸劉下手的時候,許都朝廷就已然名存實亡!


    哪怕天子存活安康,也隻能哄騙一下內部的士戶、百姓。


    現在形勢太過於惡劣,皇後投火而死,太多的廷臣,與幾乎全部的內侍、女官覆亡。


    哪怕真有皇子存活,天下人也不會相信這個皇子的真實性。


    一切的一切,徹底回不去了。


    這比當初黑熊攻下長安,與袁尚擁立新帝比起來更慘。


    可不這麽做,這次諸劉敢引誘黑熊,那下次就敢聯合劉備!


    不提前下手,就要麵對劉備、昌豨的同時,還要與內部諸劉、天子作戰;運氣稍稍不好,天子脫離掌控,那麽如徐晃、張郃之類的降將,必然反戈!


    隻有提前下手剪滅諸劉,才能避免四麵受敵、天子諸劉從內而發的窘迫絕境。


    沒辦法,實在是沒辦法。


    曹操的偉大,在於他起家於四戰之地的中原,並成功建立霸業。


    這霸業說是曹操的,還不如說是漢室遺威。


    抓著天子,除了衣帶詔的參與者外,誰敢打曹操?


    就連呂布,自天子都許以後,也沒有主動進攻過曹操。


    如果手裏沒有天子,你看呂布搞不搞你?


    此時此刻,曹操很是無助、惶恐。


    他上前伸手抓起荀彧僵硬的手臂,下意識本能的捏了捏荀彧的手掌確認真死了後,曹操一腔傷感再也控製不住。


    癱坐在榻邊上,曹操悔恨不已,隻是哭不出聲來。


    他沒想到,自己依舊是那麽的虛弱。


    黑熊不怕他也就算了,就連袁尚也沒怕他,黎陽一戰前後損失也就一萬兩千多人,可卻直接激化了劉備、諸劉的行動積極性。


    所謂的許都漢軍、曹軍,從黎陽之戰失敗時,就已經開始瓦解。


    當黑熊出現在許都城下時,距離兵變其實就差那麽一絲絲。


    正是因為內部不穩,曹操才積極出遊巡查各方。


    要知道,去年從夏天開始,他在陳留大營縮了整整半年時間!


    怕的就是出遊時被黑熊襲擊;今年戰勝了這方麵的顧慮,可黑熊卻趁他不在,襲擊了許都。


    也就諸劉瞻前顧後,但凡這些人果敢一些,許都當時就有可能易幟!


    隻要那時候漢天子出現在城頭,一紙詔書,就能讓曹洪的部曲旁觀,所有錯役製下的士兵,先天本能的服從於許都朝廷、天子。


    所以,那天劉若這些人果敢一些,不需要黑熊動手,曹洪大概率被誅殺於陣前!


    正是如此,曹操繞遠路返回許都,幾乎沒有任何醞釀就發動了大清洗。


    誰都停不下來。


    皇後伏壽這個瘋女人……這也怪不得伏壽,這不過是衣帶詔殺董貴妃、董承的後遺症。


    曹操傷懷不已,更是理智清晰。


    一腔的委屈憤懣與悲傷難以傾訴,隻是確認荀彧死透了後,曹操不想再多言語什麽。


    好在諸劉防備不怎麽嚴密,悲傷憤懣總比失敗好。


    曹操整理情緒,挽著衣袖擦拭無聲流淌的淚水,臨走對荀彧說:“文若啊,你還是不肯信我。”


    掩飾著失落情緒,曹操離開這裏,返回司空公府。


    軍師荀攸、賈詡、程昱立在公府門前迎接,曹操一時走神。


    大概去年這個時候,他如果返回公府,軍師、軍謀十餘人,而現在郭嘉、許攸、婁圭都不見了。


    黎陽一戰兗州兵大損,程昱耗時一年半收編盜匪、流民整編的三千濟陰新軍全軍覆沒。


    現在這種狀態的程昱哪裏還有統兵、再督兗州的臉麵和心情?


    兗州各郡縣的士兵,士戶們,會怎麽看待程昱,濟陰人又會怎麽看程昱?


    程昱元氣大傷,他已經很難得到鄉黨輿論的支持和信賴。


    統兵的根基已經斷絕,隻能淪為一個單純的謀士。


    至於把程昱安排到其他州,這些地區的士兵、士戶和軍吏們,又怎麽敢追隨、聽從程昱的將令?


    你殘忍凶暴一些,吏士還能忍受,他們的家人也能相信你;可你被打的全軍覆沒僅以身免,誰敢提著腦袋信任你?


    所以現在的程昱,狀態比曹操好不了多少。


    曹操也感受到了李傕、郭汜當時的絕望、悔恨心態。


    眾人簇擁曹操入內,他明顯感覺到公府內空蕩蕩的,許多掾屬估計也是出逃了。


    這些掾屬可是各郡的英傑,代表著當地的輿論意見。


    這些人如果逃回家鄉散布流言,許都朝廷還有什麽威儀可言?


    直到此刻,看著原本英才濟濟的司空公府成為空府,曹操才感受到漢室號召力之強。


    落座後,曹操不由想到了袁術。


    到目前為止,他一直想不明白袁術稱帝的底氣和理由。


    眼前多多少少摸到了一些思緒,窮途末路的袁術選擇稱帝,隻是想賭一把。


    賭贏了逆天改命掀翻漢室,隻是袁術賭輸了,偌大的勢力眨眼間分崩離析。,


    不管怎麽樣,袁術死前,真的過了下皇帝癮。


    甚至袁術死後,都保全了屍骸、墳塚的完整。


    待諸人坐定,曹操才說:“亂臣謀逆,我一時不察,指使亂軍衝撞天子,此罪萬死難贖。我欲向朝廷上表請罪,另選賢明以衛社稷。”


    荀攸隨意拱手:“明公,值此朝野動蕩士民不安之際,明公豈可輕言放棄?”


    “不治失察之罪,難以綱正刑紀。”


    曹操雙目上翻看著漫天過境鉛雲,更感憂愁:“我會向朝廷請辭司空。”


    程昱這時候開口:“若無明公,朝野如何能安?以仆之淺見,明公不妨自貶三級,依舊開府治事。”


    “自貶三級?”


    曹操思考,上公、公位,上卿,卿位、次卿,這是兩千石以上的官職大致五種位階。


    再詳細分的話,三公與驃騎將軍、車騎將軍等同;再下是衛將軍,再下就是四方將軍。


    四方將軍,也是上卿序列。


    曹操認真考慮:“那我就以行右將軍開府。”


    至於原來的衛將軍曹鼎,自然也要問罪降級。


    見沒人反對,曹操環視一圈,就問:“我今所慮,隻有關中,該如何是好?”


    曹操目光放在始終沉默的賈詡身上,賈詡也知再無退路:“明公,大司馬所請不過是尚書行台,如今給他就是。”


    隻要不稱王,不用王國官製取代關隴各處,那關隴依舊是漢帝國治下。


    尚書行台是漢帝國的尚書台對外分派機構,隻要尚書行台還在運轉,走的自然是許都朝廷的法統。


    不見其他人補充或辯駁,曹操點頭:“就依文和。”


    賈詡神態謙恭,坐在那裏存在過很低,對曹操的回應也隻是拱手拜禮,又恢複沉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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