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二日,黑熊返回渭南巡查。


    午間時分,駐留長安。


    逗留長安的各方士人此刻盡紮白巾,入仕意願十分強烈。


    經過簡單的兩輪考核後,大約七百人入選。


    兩輪考核,第一是體力,進階的加分項是武技;第二是治經、明算、軍略等文學技藝。


    大學城廣場前,黑熊坐在青傘蓋下,雙手捧著竹簡閱讀這七百士人的姓名、籍貫、成績信息。


    黑熊翻到有印象的名字時就停下,捉筆畫個圈,遇到如諸葛瑾、步騭、蔣琬這樣的人,他就畫三個圈。


    七百士人分成七個百人方陣立在廣場,一個個意氣風發,已然算是走上了康莊大道。


    與此前接收的郡縣遺留官吏不同,這是首批正式招錄的官吏。


    又值國難之際,這些人注定與後來的入仕官吏不同。


    百人一卷竹簡,黑熊放下最後一卷,抬頭看日頭向西,廣場上的一些官吏中暑暈倒,被周圍人抬到了陰涼處。


    黑熊左右隨行的親兵取出解暑藥丸進行分發,恢複的官吏也掙紮起來,勉強站立在人堆裏。


    見黑熊批示完畢,廣場上走動的官吏返回自己的百人方陣,也安靜下來。


    至於圍觀的士人,大多數人耐不住午後烈日,都已撤離。


    外圍隻留下王粲等名士大儒、官吏、衛士之類。


    黑熊將筆放好,對西曹傅幹說:“凡是畫圈的,你酌情補入幕府。餘下人等,量才任用。”


    傅幹遲疑:“那東曹?”


    “東曹有東曹的事情,西曹的任務是安排好這七百人。我從河套返回時,務必人人上崗,不使遺漏。”


    “喏。”


    黑熊想了想,伸手拿起一枚空白竹簡就在上麵書寫。


    放好筆,再取一枚空白竹簡,使兩枚竹簡折疊藏匿字跡,轉手遞給楊阜:“發給諸葛孔明。”


    “喏。”


    楊阜雙手接住,當即從腰間扯下一條細繩,細繩繞紮兩片竹簡,又有一名書吏將融化的蠟拿來,蠟團封住線紮,楊阜取出主簿印蓋了上去。


    封印後的竹簡轉入下一道程序,這不是加急公文,所以集中發送即可。


    忙完這一切,黑熊登上大運戰車,袁術駕禦戰車貼近七個百人方陣,黑熊環視這些人:“今後的仕途裏,還請諸君盡情向我展現才能,我唯才是舉!”


    “喏~!”


    七個百人方陣不分先後長拜,雖然很多人沒有聽清楚,也隻是隨大眾行禮。


    黑熊等待禮畢,才說:“明年春,我治下將要初步授予爵位,諸君當勉!”


    “拜謝君上鼓勵!”


    眾人再謝,黑熊這才揮動右臂,遙控戰車向西緩緩而走。


    普通親兵、幕府一些隨行人員小跑跟上,車廂後門大開,一個接著一個被拉到後車廂內。


    眨眼間,三十幾個人就陸續登車。


    隻有十幾名傀儡騎士追隨車輛兩側,車速也漸漸提升。


    向西巡視到陳倉,就走渭北向東,抵達韓城巡視韓城冶煉場後,黑熊才會北上。


    而選中的三千名騎士已集結完畢,已沿著秦直道向北次第進發。


    黑熊這裏來的突然,走的也幹淨利索。


    讓王粲很不適應,頗感失落。


    不止是他,蔡昭姬旁觀選拔,也因黑熊直接走人而感到有些不高興。


    蔡家虛名太高了,就連蔡昭姬也有些暈。


    此刻蔡昭姬與王粲互看一眼,紛紛展臂:“請。”


    相互謙讓客套一下,還是蔡昭姬先行一步登上了馬車。


    王粲一如既往是一頭驢子,隻是來關中後,有了更健壯的一種黑驢子,王粲也就隨大流換了腳力更好的黑驢。


    騎著驢子,王粲漸漸出城來到渭水南岸。


    眺望兩岸新修、以及正在修築的各種亭驛、四合樓堡,頗有一種日新月異的感覺。


    他與黑熊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尤其是許都之變後,天下唯兵強馬壯者為勝。


    名士、大儒之流,影響力隨著天子駕崩而大衰。


    王粲騎驢沉思之際,忽然感到驢子停下,就見路對麵站著一個葛衣白袍的中年人。


    中年人持藤杖,頭戴白巾,對王粲拱手:“扶風蘇則,見過仲宣先生。”


    “原來是文師先生,久仰公之大名。”


    王粲下驢拱手:“先生怎麽在這裏相候?”


    蘇則神情平靜:“本以為大司馬會巡視藍田、新豐,故在東門外等候,未曾想大司馬反向陳倉去了。”


    蘇則解釋一番,就解釋說:“此前老朽對大司馬多有誤解,今能重整山河者,唯有大司馬,故來相投。”


    “這還真是不巧。”


    王粲稍稍想了想,環視左右一圈,就說:“文師先生可往韓城、蒲阪津等候。”


    “仲宣先生援手之恩,蘇某沒齒難忘。”


    蘇則拱手長拜,後退幾步,抓住馬鞍矯健上馬,引著二十幾名鄉黨親騎沿馳道向東走了。


    王粲麵東駐望,也不知道蘇則這次去能不能截住大司馬。


    多少算是一份人情,王粲想了又想,最終還是一歎。


    蘇則太頑固了,也隻有天子遇害一事激發了蘇則出仕的念頭。


    又想到杜畿這個人,王粲越發感覺黑熊的冷酷,不肯合作的人,也不打殺,就是讓你閑著。


    這人空閑多了,到處溜達結果就是朋友眾多。


    朋友多了,被牽連的概率就大。


    所以現在杜畿閉門不出,就是不想卷入其他麻煩中,鐵了心要熬到那不確定的出仕機會。


    另一端,蘇則策馬輕馳。


    與他迎麵的是華歆的車隊,車隊沿途不斷壯大,已有千餘人規模。


    進入弘農地界後,甘寧就命令沿途百戶所輪流出兵協助遷徙。


    當首車轅上,華歆粗布短衣也是白巾裹頭,他單腿跨坐手裏拿著鞭杆。


    車輛魚貫緩行,始終能讓步行的男女能跟上。


    馳道太寬了,向東的而去的蘇則在南邊路上;向西的華歆車隊在北邊路上。


    馳道中間寬三十餘步,是禦道,平日不得踩踏、通行。


    就連調兵,如果不是特別緊要,也不能走禦道。


    亂世中誰還在乎這個?


    隻是現在關中秩序恢複的太快,禦道也漸漸正規起來。


    蘇則不曾出仕過,又急於趕路,隻是大略掃一眼北麵的遷徙隊伍,不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


    華歆也沒留意到蘇則,自進入潼關以來,就發現關中車馬繁多,各種往來騎士已見怪不怪了。


    他的車隊向著長安城進發,北麵不遠處的渭水岸邊。


    一艘走舸停靠岸邊,張俊一躍下船,又與船夫配合將船往岸上灘塗拖了拖。


    船身停穩,張俊抬手將留讚攙扶下來。


    他們已經買不上白布料,都是用漿洗泛白的粗帛裹頭。


    留讚觀察遠近,隻要是人,此刻都是頭紮白巾。


    他拖著跛了的左腿試著走了走,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到了!”


    張俊雙手叉腰喘氣,緩了幾口氣,眺望長安城:“是啊,總算是趕上了!”


    其他船客陸續下船之際,留讚的仆僮也攜帶財物下船。


    留讚就說:“張兄不可耽誤仕途,容我先去終南山求見李神醫。若不能成,就在終南山等候張兄。”


    說罷,留讚的一名親隨將一包裹財物雙手遞上。


    張俊略猶豫,還是說:“早已許諾的事情,怎能輕易變更?我與張文遠、魏揚祖有數麵之緣,有他們引薦,不急於出仕。”


    說著張俊笑了笑:“何況,我與黑大司馬本就有些緣分。”


    “既如此,先入長安大學看看這裏的風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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