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塞,出征前夕。


    黑熊觀摩牛皮地圖,回憶記憶裏的衛星地圖信息,將兩者進行對比。


    想要打擊西套諸部,目前就兩條路。


    一條路是走朔方官道,向北進擊靠近黃河南岸,沿著黃河兩岸向上遊推進。


    但這樣一定會先跟西部鮮卑碰撞,對方友善借道的概率不大。


    這也是西套諸部有抗爭勇氣的根由,因為己方無法出塞走草原打擊西套。


    如果執意出塞走河曲路線進攻西套,與後方軍情聯絡線會受到鮮卑人的截擊和幹擾;還有就是戰利品的運輸,從鮮卑人眼前撤離,這不是刺激鮮卑人翻臉麽?


    所以想要打擊西套諸部的同時,還想把戰利品安安穩穩送到塞內、關中,那隻能走塞內。


    長城邊塞以南,有一條東西縱橫的道路。


    可以從上郡直通北地郡……前漢時期真正的北地郡位於銀川,後來邊郡內遷,北地郡也就跟著內遷,起碼政治版圖上,朝廷依舊擁有北地郡。


    故而這次作戰,依舊是分兵夾擊。


    馬超、張繡走塞內道,以建設道路、亭驛為主,方便後續解救、整編的人口、俘虜沿著這條路向關中遷徙。


    這條路如同一個‘7’,向南匯入關中。


    馬超、張繡先行整備道路,後續進發的礦徒兵、二郡敢死兵步騎混雜,會沿著這條路向西運動。


    這一萬人行軍過程中,能將道路、沿途營寨建設到位,方便後續人畜群體遷徙。


    而自己就簡單了,與張遼、劉豹一起帶五千騎向北走朔方道,不搭理鮮卑,抵近黃河兩岸居民區域後逆遊而上。


    由自己充當鐵錘,將西套諸部向南驅趕。


    等馬超、張繡、閻行、呂常這些人運動到位後,南北夾擊,就算一口吃不掉西套諸部,也要重創對方。


    然後根據情況變化,來決定是否對朔方地區的西部鮮卑開戰。


    或許等不到那時候,自己北上借道朔方時,就會爆發戰爭。


    就在他反複推演之際,時間漸漸來到四更時分。


    馬超穿戴標誌性的紅繩紮係盆領鎧闊步而來,手裏提著頭盔,隨行的還有張繡。


    營房內,待兩人落座後,黑熊才說:“塞內之事就由兄長自決,我已傳令天水郡,若無意外劉曄會征發天水、安定、隴西三郡騎士,最少也有三千騎。”


    說著黑熊目光落在張繡身上:“張將軍原有之部曲多已被我收編,此番涼州東三郡騎士就由將軍節製。”


    “末將領命。”


    張繡站起來拱手,黑熊身邊的一名親兵上前將調兵信物、文書裝盤,送到張繡手中。


    調兵信物就是虎符,呂布最近才雕刻的純銅虎符,虎符上有錯金銀紋飾、字跡。


    給張繡的足有三片虎符,象征著涼州東三郡各自郡兵的節製權。


    另三片虎符已經送去天水了,雖說現在憑借公文就能交割軍隊指揮權,但早一點確立虎符權威,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張繡接了木盤,再次拜謝後落座。


    馬超躍躍欲試看著黑熊,黑熊知道他的心思,就說:“你是護羌校尉,涼州羌胡、邊塞諸羌也在你征調範圍內,這種事情不必再問我。隻是你征調的義從,你就要約束,否則我就治你。”


    “是,末將明白。”


    馬超挺直腰背拱手,隻要肯放權,沿途部族裏但凡有幾個羌人奴隸,那也是雜種羌,就有他插手的理由。


    看著馬超模樣,黑熊感覺這一戰,馬超極有可能給他製造一個驚喜。


    想了想,就抬手:“就這樣吧,南麵之事,兄長與劉曄、張將軍協商處理。”


    “是,末將告退。”


    馬超起身,張繡也將虎符、文書收好,緊跟著行禮後退出。


    等他們出去後,黑熊才起身準備洗漱。


    洗漱之際,劉豹穿戴華麗皮鎧來見他,站在邊上懷抱鎏金頭盔耐心等候。


    黑熊換了一條新的頭巾,擦幹臉頰水跡後才看劉豹:“單於準備的如何了?”


    “車馬齊備,隨時可以出營。”


    劉豹微微屈身,抬著下巴:“大司馬,小王顧慮引來鮮卑圍攻。”


    “無礙。”


    黑熊說著忍不住笑了笑,這次可不比之前。


    有戰車,自己可以近距離貼近戰場指揮。


    可以遙控呂布、高順這批傀儡騎士精準發動斬將、奪旗。


    何況自己隻是過境,鮮卑人敵意並不會太強烈。


    見黑熊都說了無礙,劉豹轉而就說:“小王已傳告國內各部提防鮮卑襲擾,最快八月初,最遲九月,國內可集結七八萬騎士。”


    劉豹麵有期望:“還請大司馬不要見外,盡情驅使。”


    “機會合適,我自會率漢匈聯軍摧破鮮卑。”


    黑熊也做出承諾,但正常來說想要遏製、擊潰鮮卑的西拓風俗,大概需要兩三年的對峙、相持。


    反複絞殺,才能將鮮卑從河套地區驅逐。


    其實三年後,他就有把握輕易驅逐鮮卑。


    百餘名傀儡騎士在冬季遊蕩,一個個部落定居點根本擋不住,能擋住的,也保不住冬日的草料。


    劉豹得到承諾後也不再多說什麽,跟隨黑熊登上戰車,戰車向北而行。


    後車廂內,一名廚藝頗佳的親兵烹煮早餐。


    戰車抵達軍營時,早餐也製好了。


    這時候天色漸漸放亮,黑熊站在車頭指揮台上觀望四周。


    各處軍營裏的吏士並沒有必須吃早飯的迫切需求,都在整理車輛、行囊。


    這次出征,這次光是各類原始勒勒車就有三千餘輛。


    而出征士兵隻有五千多人,各類馬匹一萬七千餘匹。


    理論上來講,夜裏紮營也很是快捷,環車為營即可。


    榆林塞外十幾裏,有一座廢棄的龜茲城。


    馬騰站在城頭眺望四外軍營,遠遠就見黑熊的四色騎士先行出發。


    這是四個營的騎士,每個營隻有二百名騎士乘馬在前,餘下的騎士多駕禦勒勒車,其他馬匹或用來拉車,或者空乘而行,隻是韁繩拴在勒勒車上。


    四營騎士之後,就是匈奴騎士兩千餘騎。


    除了五百餘匈奴騎士穿戴鐵甲外,其他騎士都是輕裝的皮甲。


    原先單於的鷹旗大纛被黑熊俘獲後,現在劉豹的大纛使用匈奴傳統的黃龍旗、黑龍旗。


    其實都是黑龍,隻是一個是黃底,一個是白底。


    馬騰眺望許久,莫名感慨說:“未曾想有生之年,又能見漢軍出塞。”


    左右軍吏也都是神情莫名,情緒激亢的多一些。


    馬騰隻是有些遺憾自己不能參與進去,其他兒子、龐德也沒參與進去。


    現在出塞的是四色騎士,最精銳的黑旗隊目前還在閉營訓練,現在訓練的是文化相關的課程。


    大概秋後,兩千人編製的黑旗隊才能北上參戰。


    馬騰思索之際,就聽身邊一人低聲驚呼:“君侯快看,太史文恭!”


    幾個人順著他手指處,就見那個方向有幾名散騎丟棄行囊向北逃竄,而太史文恭策馬疾馳,追上那幾名騎士。


    雖然看不清楚具體,隻能看到那幾個後撤的騎士停了下來,太史文恭也重新向南折返。


    “必是鮮卑奸細。”


    馬騰做出判斷,對左右說:“務必嚴查四向,半月內不得有一騎一人出塞。”


    “喏。”


    眾人拱手施禮,本就是再三囑咐的事情。


    他們視線聚焦處,黑熊的戰車緩緩向北。


    車頭指揮台上,黑熊沒有安坐的興致,他站在護欄處眺望北方,雙手抓著護欄。


    視線遠眺,不理睬道路兩側,有一種仿佛駕禦龍神號的感覺。


    風吹在臉上,周圍旗幟招展。


    大軍蜿蜒而行,因為這條道路很久沒有這麽多人使用,所以揚塵並不算多。


    戰車軲轆碾壓的這條路,是秦直道的北段。


    秦直道北邊連接著五原,順著直道抵達黃河南岸,轉向向西即可。


    不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隻要找到黃河,然後向西……當然了,還要多抓一些向導官,黃河在河套分出很多支流,這些支流最後又會合流。


    所以黃河兩岸存在許多大麵積的水窪、沼澤濕地,這個自然不利於大軍通行。


    一路向北,每行進三四十裏就會歇息片刻,以方便騎士換乘,也讓馬群補充草料。


    等第三次休息時,已經到了午後五六點。


    太陽依舊灼人,但為了維持馬匹的體力,隻能早早環車為營。


    馬匹則分群遊牧,入夜天黑時才會趕到軍營內過夜。


    隻是入夜後,黑熊騎乘陰幹馬向北偵查。


    沿著直道一路向北,還沒到子夜時分,他就抵達了五原周邊。


    周邊廢棄了許多城邑、戍堡、民屯據點,但也有很多據點被鮮卑人重新啟用。


    要麽居住人口,要麽圈養獸群。


    可惜臨近五原,呂布也無什麽異象,黑熊確認鮮卑各處營地空虛無備後,也就沿著直道向南疾馳。


    西部鮮卑的大集會位於朔方,中部鮮卑的大集會位於雲中。


    而原本繁華的五原,因此沒落,並沒有大集會。


    偵查一番排除險情後,黑熊在四更時分返回行軍大營。


    營地內已開始晨間牧馬,營地內的馬匹再次遊牧於周邊,營內吏士則開始吃幹糧。


    黑熊巡視營地各處一圈後,與張遼相遇,就問:“文遠以為,鮮卑人會在何處阻截我軍?”


    張遼當即取出隨身攜帶的牛皮地圖鋪開,垂眉觀察思索後回答:“以鮮卑征集人手的效率,末將以為他們無力截擊我軍,至多不過是乘機勒索。若是我軍表現軟弱,鮮卑人勢必上前欺淩。”


    進軍西套,最大的好處就是沿著黃河內線沿岸道路行軍即可。


    五原在黃河北岸,不需要渡河,南岸就有一條直通西套的道路。


    就算期間有部分灘塗沼澤濕地,這部分區域也不會太大,因為臨近黃河,排水順暢,不會有太過誇張的沼澤。


    張遼垂眉看著地圖,抬手在朔方郡與五原郡之間的朔方縣點了點:“我軍寡少卻精銳,以如今鮮卑各部之內情,無人敢與我軍硬拚。末將就擔憂鮮卑人屯兵馬於朔方城,做出襲擾之狀,會遲緩我行軍速度。”


    黃河兩岸不缺城邑,朔方、五原最後一批軍民內遷也不過三十年時間。


    隨後鮮卑人就接管了這些城邑,所以城邑就算沒有得到妥善的維護修繕,基本的城防功能還是完好的。


    黑熊也看著張遼的地圖,抬手點在朔方城:“那我行軍進度要略作調整,過朔方城時少做歇息,多趕一程路,與朔方城相隔五十裏如何?”


    張遼聽了心中衡量:“君上方略自是穩妥,但末將顧慮有二,一是士馬疲敝,第二是示敵以弱,會激起鮮卑凶頑之氣。”


    他看一眼黑熊側臉,又說:“目前鮮卑銳氣尚存,與之交戰縱然取勝,收益貧乏,也難乘勝擴大戰果。末將以為,全取河西諸部之前,不宜分兵鏖戰。”


    “是啊,打贏了沒什麽好處,反倒會讓鮮卑人生出警惕、忌憚。”


    黑熊抬手在朔方城繼續點著:“這麽說,還是要花錢買路。”


    對此張遼不發表意見,反正他覺得現在跟鮮卑人打的任何一仗都是虧的。


    黑熊對花錢買路也沒什麽抵觸心思,反正他隨身攜帶了那麽多金幣,隨時可以撒出去,然後再招回來。


    至於名聲不好聽……沒啥不好聽的,這種事情讓任何一方來處理,都會同意花錢的。


    花錢能解決的事情,反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黑熊主意已定,就對張遼說:“今日行軍文遠為前部督,督青紅二營。”


    “末將領命。”


    張遼施禮,目送黑熊離去。


    對於安全通過朔方,張遼多少有些把握。


    原因就是己方兵力少而精銳,鮮卑各部沒人願意跟己方拚消耗。


    鮮卑沒有雄主,各方部落的大人都是內部推舉出來的;缺乏一個可以強迫其他部落先攻、送死的強硬領袖。


    加上西部鮮卑與河西諸部的齷齪宿怨,這種時候拿一筆錢,放任己方五千騎去打河西諸部,想來也不存在感情上的障礙。


    大概隻有河西諸部抵擋不住的時候,鮮卑人也完成初步動員後,才會真正介入這場戰爭。


    就這樣小心翼翼行軍,四天後大軍抵達五原郡的河陰城。


    山南水北謂之陽,河陰城顧名思義,就是黃河南岸的一座城。


    這裏也是通往北岸五原城的渡津所在,現在渡津依舊有十幾艘舟船。


    但沒必要去北岸,因而軍隊在這裏轉向往西,沿著南岸道路,緩緩推進。


    周圍的鮮卑人也早一步撤離,使得兩岸看起來雖有城邑,卻道路、田野無人,仿佛無人區一樣。


    於是又行三十餘裏,全軍環車為營。


    今夜黑熊又難以睡眠,因為這裏西邊四五十裏外,就是朔方城。


    朔方郡的郡治在更西邊的臨戎城,而朔方城位於朔方郡、五原郡之間的位置。


    郡城在西,自然是為了增強西部的防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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