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孫權棄軍逃亡的消息也很快傳到這裏。


    這不算什麽離奇的事情,但也引發了楊修的警惕。


    楊修與陳矯同出於司空公府,在淮南棲身之際兩人感情日益增厚。


    兩個人外出巡查軍隊返城期間,在一處路邊酒廬歇腳,休緩馬力。


    隨行衛士喂馬,陳矯端渾濁米酒小飲一口,肚子饑餓不時扭頭看店家,那裏正炙烤河魚。


    楊修端酒不飲沉眉思索,突然楊修眼睛睜圓:“季弼,你說孫權已投曹賊,又何故棄軍出逃?”


    陳矯詫異不解,也專心思索,眉梢不展:“德祖是說孫權有必須棄軍的理由?難道是曹賊會殺他奪其麾下吏士?這也不至於呀,逃到淮北的吏士多係孫權本部,若殺孫權,吏士離心,恐難再用。”


    曹操現在很缺兵力,最合理的使用方式讓孫權統領舊部,給個地盤讓孫權棲身、養軍。


    楊修搖頭:“曹賊缺兵是真,可他擁有再多的兵,也隻能擊敗劉玄德,卻奈何不得大司馬。欲勝大司馬,非精銳之師不可。烏合之眾越多,越是容易被大司馬擊敗。”


    楊修說著端起渾濁米酒飲一口,又說:“僅靠曹賊自身,已難抵擋大司馬兵鋒。如今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否則曹賊兵敗族滅就在眼前。”


    “德祖的意思是曹賊已有了置死而後生的計策?”


    “略有些眉目,隻是不敢確信。”


    楊修說著左右看一眼,繼續說:“你我非梁沛、江淮之士,彼輩若有密計,自會疏遠你我。不對,會提防我,卻不會提防你。”


    對此陳矯也不反駁,就說:“我職位卑微,恐怕還不受他們看重。德祖如今不知,我也不知。我若有所聽聞,定會轉告德祖。”


    “恐怕沒機會了,自入淮南以來,我與季弼感情篤厚。如何提防我,也會如何提防季弼。”


    楊修笑著神情之間略帶輕蔑,放低聲音:“若無意外,淮南王兼有江淮,群臣勸進之日不遠矣。”


    陳矯愕然,然後麵露驚恐:“禍事呀!”


    他們出身曹操公府,很清楚關中兵有多麽難纏,楊修更有第一手情報。


    這段時間相處,陳矯也漸漸清楚一些神異之事。


    這讓他們越發相信高祖定天下的過程裏肯定存在類似的神異,還有光武帝時期,肯定也有類似的神異手段。


    這種神異記錄本就流傳下來了,可他們自詡學識,反倒以為是愚弄百姓的騙術。


    現在就是對江淮之士宣傳黑大司馬的神異之事,這些人有幾個會相信?


    例如種種神異之事,他們更會相信他們的淮南王更是得天命鍾愛,而非什麽黑熊。


    陳矯被楊修的推論嚇著了,如果群臣勸進,那劉馥稱帝,江淮之士就會跟關中不死不休。


    楊修本就聰慧機敏,得出這個結論後,思索各方的立場,反而平靜下來:“黑大司馬為人剛強,以我來看,不管淮南王現在知情多少,你我最好借公幹之機脫離淮南。”


    他很清楚自己幾個堂弟的仕途是多麽的艱難,哪怕太原、河東二郡豪強叛變時,他的兩個堂弟率弘農兵企圖助戰,都被黑熊隔絕在戰場範圍外。


    戰後更是尋常任用,別說特殊提拔,就連正常任命的機會都無。


    楊家子弟的經曆自然會落在其他人眼裏,這些人會怎麽想?


    何況,荊州傅巽、裴潛已經發公文過來,希望揚州出兵逆江而上,為長沙劉氏稱王提供聲援。


    荊州分裂已無法避免,但荊州士人絕不會感謝關中。


    楊修十幾個呼吸裏,已經斷定劉馥稱王之事無法阻斷,因為他們手裏沒有軍隊。


    哪怕劉馥拒絕稱帝,但江淮之士也會積極推動。


    至於淮南王太子入質關中……稱帝本就不是劉馥本意,劉馥哪裏又能顧得上兒子?


    稱帝後,嬪妃充實宮廷,劉馥怎麽會絕嗣呢?


    就算絕嗣,從近支或其他劉氏推選一位英明之主繼位,不就把問題解決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統合各方,形成一個聯合戰線。


    否則放任黑大司馬發展,未來各方勢力的棟梁骨幹們都要經曆蘇則、杜畿或者鍾繇那樣的屈辱。


    陳矯聽著捏須,沉吟:“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必須早一步逃出去,把消息帶回關中,隻有這樣才能洗清嫌疑。


    至於他一個廣陵人會不會被猜忌,這一點陳矯是有信心的。


    因為個人婚姻的原因,也因為陳登暴亡的原因,陳矯其實在鄉黨中缺乏認同。


    他們兩個根據孫權棄軍逃亡一事得到結論的同時,劉馥麾下的勸進派已經成型。


    蔣濟不想摻和什麽勸進、稱帝的事情,可他是揚州別駕,是揚州土著吏士的代表。


    他沒想到,蔣幹這個後起之秀竟然被說服。


    與蔣幹一起來的還有魯肅,準確來說魯肅已經說服蔣幹,蔣幹隻是帶魯肅來見蔣濟。


    蔣濟坐在主位,臉上沒有什麽神情:“自袁術亂江淮以來,鄙州士民飽受戰亂之苦,幸得大王領州,鄙州士民得以安寧。至於天下之事,與鄙州何幹?坐斷東南,退保一州萬民安寧,未來我家大王不失王侯之位,何苦再起戰端?”


    蔣幹坐在邊上垂著頭,他也不想帶著大亂初定的江淮卷入更大的戰爭中。


    可魯肅說的也很明白,這樣的機會十分寶貴。


    江淮之士去給關中人、梁沛人當打手,還不如挽起袖子自己幹。


    反正天下這麽大,各方都忌憚黑大司馬。


    一起聯合起來,堵也能堵死黑大司馬。


    運氣隻要不是太差,二三十年的時間裏,關中兵是不可能攻到江淮地區的。


    不管是益州、荊州又或者中原、河北,他們都會衝在前麵,與關中的黑大司馬舍命廝殺。


    等三十年後,當代人都死的七七八八了,還管什麽未來?


    魯肅自有一腔壯誌,他剛到許都就被程昱說服了。


    因為這個計劃成功,江淮人,尤其是淮南人受益最大。


    天下這麽大,關中兵很難推進到淮南。


    隻有將各方徹底掃平,對方才能攻入淮南。


    而這期間,新朝建立,淮南算不得帝鄉,也是龍興之地,淮南獲得好處難以細述,實在是太多了。


    人活一世,這次放棄的話,未來可就不會再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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