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滿寵提兵向北跨過汝穎郡界,進駐馳道交通要地郾縣。


    曹仁在潁川堅壁清野時,滿寵也沒觀望,也遵從朝廷的詔令,對汝南北部各縣進行堅壁清野。


    故而郾縣已經成為空城,這裏本就不多的吏民早已轉移、強製遷徙到了陳國、沛國。


    空闊、燒成廢墟的郾縣城內,滿寵乘馬登上城牆。


    城樓也被烈焰焚燒坍塌,整個城內到處是坍塌的屋舍、灰燼,未能完整燃燒殘留的焦木。


    滿寵一躍下馬,他一米八幾的壯碩體型外穿鎏金明光鎧,觀察城內、城外的景象。


    所部吏士推搡車輛魚貫入城,先入城的吏士已經開始遊走各處清理廢墟,搜集有用的材料。


    專業的土木部隊則開始重新清理填埋井水的土石,天黑前必須將井水恢複。


    曹軍南征北戰這麽多年,這類經驗儲備充分。


    甚至不需要軍吏安排,也有懂技術、有相關見識的老兵會自行恢複水源。


    “報~!”


    使騎高舉旗幟策馬而來,沿途入城的吏士急忙避讓。


    這使騎直入城內,在馬道斜坡處一躍下馬,背著信囊高舉小旗子快步登城。


    到滿寵身邊時,使騎單膝跪地取下背囊雙手捧著:“急報!”


    滿寵的衛士上前接住,當著滿寵麵解開,破開泥印,取出一卷帛書也不看,雙手捧著遞送到滿寵麵前。


    因汝南地區的特殊曆史情況,以及堅壁清野強遷士民去豫州東部的惡劣影響,再加上弑殺天子一事。


    所以現在汝南士人基本上退出了郡縣兩級的郡府、縣府,不敢反抗滿寵,也不會主動配合滿寵。


    官渡時期,滿寵已經將汝南士人、豪強殺的喪膽、腿軟;現在劉備大軍在側,汝南士人依舊不敢舉兵。


    汝南士人都這樣了,滿寵也不好過度逼迫。


    這樣暫時和平分手,未來形勢有變,多少還有複合的可能性;如果再采取酷烈手段,那汝南內亂,誰都落不了好處,反倒會外部算計。


    雙方都比較克製,避免了互鬥兩敗俱傷的局麵。


    滿寵抖開絹帛,見上麵講述三千關中兵抵達南鄉,匯合兩千南鄉郡兵,以及三千徭役民壯後,開始向劉備運輸糧秣、軍資。


    兩千南鄉郡兵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力,這兩千人就連南鄉本土都保不住。


    如果劉表父子翻臉派兵強行進駐南鄉,這些郡兵不見得敢反抗。


    現在這兩千郡兵被關中兵裹挾赴戰中原,難道南鄉就此不設防?


    這怎麽可能?


    所以必然會有一支關中兵入駐南鄉,現在難題甩給了劉表父子。


    派兵去南鄉收拾伊籍是一回事,派兵去南鄉與關中兵叫板又是另一回事。


    劉表父子為難,負責行動的荊州兵恐怕也會為難。


    滿寵根據這份襄陽發來的情報分析情況,沉思良久,還是決定上報許都。


    中原決戰,根本不是他麾下五千汝南兵能輕易改變的。


    畢竟堅壁清野讓汝南人離心離德,五千汝南兵裏有兩千是最近征發的本地人,這些人不會效死力,反而關鍵時刻會起反作用。


    弑殺天子、曹操勢力頹敗跡象,這些都讓另外三千士兵缺乏鬥誌。


    再加上又是跟劉備對敵,劉備‘久曆四方’,意味著很多人都聽說過劉備的事跡。


    甚至不少士兵與劉備存在間接關係,如果軍隊留在戰場邊緣,還能維持穩定。


    如果介入戰鬥,那各種不利因素交疊並一起爆發,這後果是滿寵無法承受的。


    在曹操洗白之前,滿寵絕對不能失去軍隊。


    現在死了,死的毫無意義。


    隻有跟著曹操一起洗白,洗白後再跳槽到其他地方,或者辭官,才能維持清白身份。


    故而滿寵很有鬥誌,但他不想介入這場戰爭。


    維持住汝南的局麵,把關鍵的戰鬥任務交給曹操、曹仁、夏侯惇、夏侯淵即可。


    真沒必要去搶不屬於的風頭和風險,不僅是滿寵,就連李通也是這樣的。


    誰也不清楚弑殺天子一事在寒門武人群體中會引發怎樣的心靈風暴。


    此前還能隱忍,現在劉備執意出兵討伐曹氏。


    曹軍中心懷忠義之輩,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故而必須觀望一下,看有多少人響應劉備。


    搞不好,就是席卷之勢……到那個時候,帶著相對完整的汝南和軍隊加入劉備,自然會遭到禮遇。


    所以這種時候真沒必要去給劉備,給自己找麻煩,觀望即可。


    這就是擁劉派與曹氏派的核心碰撞,不姓劉也不姓曹,真沒必要去攪合。


    滿寵、李通做出了符合他們履曆、身份、立場的決定。


    正如官渡時期,曹操麾下很多郡縣官吏、守軍一樣,當起了隱形人。


    隻要中立態度足夠鮮明,戰後怎麽都有一條活路。


    反倒是那種反複橫跳表現欲望強烈的人,往往沒什麽活路可言。


    這種特殊的輿情、軍心情況下,曹軍內部相互猜疑風氣越發濃烈。


    守在城中時,封閉城門,多少還能維持表麵的和睦。


    而其他處境時,就很不妙。


    比如徐晃,原本所督五千人,他本部如今隻剩下數百人,所督的五千人裏絕大多數兵員都是錯役製分配來的士兵,或者是打散安置過來的降兵。


    張遼、張繡接連舉兵嘩變後,徐晃被猜疑的越發嚴重。


    他本就是被白波軍裹挾的縣吏,後來保護天子東遷,才受封成了正規漢軍。


    擁護天子東遷的將軍、校尉們陸續遭到清洗,徐晃幾乎就是現在唯一的獨苗、代表人物。


    天子被弑殺後,徐晃反應也不慢,立刻誅殺了一批軍吏,完成了對兵權的整合。


    這種行為加劇了曹軍整體對徐晃的猜疑,可又誰都不敢主動討伐或刺激徐晃。


    隻是拖到現在,徐晃還在猶豫。


    奪取兵權真的隻是一種亂世生存的本能,他如果不殺掉那批軍中意見頭目,就天子被弑殺的消息散播後,軍隊肯定會亂。


    也因徐晃先一步下手,所以軍隊維持了穩定。


    對得過且過的那批吏士來說,誰拿著將令就聽誰的。


    對於另一批有點想法的吏士來說,徐晃先行動手整合兵權,這種行為很像‘自己人’。


    所以徐晃的軍隊目前非常穩定,正是這種內部穩定,使得周圍曹軍猜疑濃烈之際,也沒人敢動手強行鎮壓。


    就在這種情況下,關羽的書信送到了徐晃軍營中。


    此刻徐晃駐屯陳留,遠離核心戰場。


    徐晃頗感為難,現在軍隊士氣穩定,隻要劉備攻勢越發猛烈,他的士氣也會跟隨上漲。


    如果離開固定的營區,違背曹操節度,非法靠近戰場附近,那麽其他曹軍前後堵截,他這五千人很難獨力打開局麵。


    不止是徐晃,其他一些人也有類似的顧慮。


    獨力行動,誰都打不開局麵。


    尤其是唯一的騎兵集群就握在曹純手裏,一旦戰敗,就是全軍覆沒。


    至於率兵脫離戰場,士兵士氣會因為反戈易幟而高漲;如果期間你背道而馳,剛升起的士氣就會瓦解,這種情況下遭遇戰鬥會更凶險。


    徐晃隻是稍稍猶豫,就決定率先易幟。


    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打破迷霧,這個功勞是很大的,足以做見麵禮。


    不能指望其他曹軍將校,這些人顧慮很大,沒有底氣抵禦圍攻、絞殺。


    而他徐晃,有這個自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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