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次第北返,劍山邸閣外圍才初步挖好地基。


    益州治中從事黃權、行軍主簿法正一起來送行,他們許多的昔日同僚、友人也會隨軍返回關中。


    “待關隴春耕結束,我會調集大約五十個營來綿竹駐屯,協助築城、修路。”


    臨行之際,黑熊站在馬前囑咐黃權:“天下大亂以來,各處士民男女都在受苦遭罪。蜀中相對安定,我希望蜀中吏民也能忙碌起來。未來外戰有我在,蜀中男女安心生產即可。”


    “是,天下未定,臣等不敢疏忽懈怠。”


    黃權神情嚴肅,他太清楚蜀中這塊肥肉有多麽的誘人。


    就連眼前的大司馬,也不敢輕易去成都,就怕沉湎蜀中風華,自此誌氣沮喪。


    春耕後調兵入蜀,本就是應有之意,這個事情是蜀中平民可以討論,官吏士人不能討論的話題。


    就是把外兵調來吃蜀中的米,用刀劍脅迫蜀中提供各類軍資。


    黑熊深深凝視黃權:“我也知道人在自己安樂窩裏是不願折騰的,但現在我希望蜀中士民換個活法。我可以給李封、給公衡,給蜀中士民三年時間轉變。若是效果無法令我滿意,我會另尋其他辦法。所以就希望公衡能為幕府大局,也為蜀中絕大多數男女做考慮,莫以私情為念。”


    “是,臣竭力以赴!”


    黃權說著瞪圓眼睛:“待君上再巡視蜀中時,必然是君上想見到的蜀中。”


    “希望如此。”


    黑熊擠出絲絲笑容:“平時多與李封走動,他性格寬厚,不耐凡俗庶務。益州庶務政事其實都壓在公衡肩上,若是遭遇急事,可與李封協商。大約五月左右,我會遣孝直入蜀,暫行監察之事。”


    三月、四月關中兵入蜀駐防,五月法正到位,到時候又能掃除一片沉屙。


    絕對不能讓蜀中大姓空閑下來,要給他們找事情做。


    隔三差五時不時的敲打,才有利於最終的塑形。


    大姓是殺不完的,豪強也是一茬茬收割一茬茬生長。


    但定期收割一部分,總比收割百姓好。


    想著,黑熊臉上笑容燦爛起來。


    黃權也是露出笑容,拱手長拜:“臣不敢擅專,遇事自會請教李使君。”


    對此黑熊隻是點點頭不做什麽評論,李封是真的不太想管蜀中大姓、豪強的事情,李封的樂趣是培養醫師,整飭蜀中的各類祭祀,以及吞並天師道。


    天師道規模這麽大,也是無法一口全吞的。


    不是吞不掉,而是規模大了,形形色色什麽人都有,因道士這個職業的特殊性,篩選一批精幹人手即可。


    其他的編為旁門左道,讓他們向西南十萬大山進擊,破山伐廟壯大信眾,去一個個山民、夷人村寨裏散布文明、技術,能加速地區成長。


    隨即黑熊翻身上馬,抬手接住鎏金麵具,他的這麵鄴城打造的麵具很受巴人、蜀人的喜愛,這段時間出現了大量仿造品。


    他上馬之後,身後金鷹大纛、白虎大纛一左一右,被壯士扛著,隨隊伍緩緩開拔。


    後麵隊伍裏,秦宓也是與鄉人告別,翻身上了一匹溫順老馬。


    法正也是在馬上扭腰側身對著孟達拱手道別,孟達則是屈身長拜。


    這次北上的隊伍裏,還有許多益州官吏的家眷。


    官秩三百石以上的官吏,妻子同行;官秩比二百石的,必須遣子弟一人入關中編為衛士。


    漢律中,本就提倡單騎赴任,異地做官不帶家室;甚至嚴格禁止官員與本地人聯姻。


    蜀中經曆了劉焉、劉璋兩代人也適應了時代變化,官吏家眷也都留在成都生活。


    如今不過是集中起來,向甘泉山移動。


    當然了,南中依舊是個特殊的地方。


    對南中地區的官吏,黑熊放寬了期限,隻是命令官秩比三百石以上的官員派遣子弟一人入關中的長安大學,限期六月之前。


    就是不派子弟委質,短期內也不會做什麽嚴格處理。


    要等吞並天師道部分力量,大部分巴人山民改信,以及天師道觸角深入南中後,才方便的南中動刀。


    黃權站在路邊眺望魚貫向北的隊伍,突然隊伍停了下來。


    就見金盔金甲白袍的太史文恭驅馬走出隊伍,驅馬到劍山山壁處,矯健一躍下馬。


    隨後雙手持方天戟,對著山壁扭腰順勢劈斬。


    相隔六七十步,黃權已經聽不清具體是什麽聲響。


    卻見太史文恭反複三次橫劈後,又是一記豎直劈斬,隨後翻身上馬,回歸隊伍。


    這時候隊伍再次啟程等後續隊伍消失後,黃權、王甫、吳懿等人正準備湊上去觀察具體時,負責維持秩序的孟達卻最先靠近。


    十幾個益州文武表率人物圍站在一起,就見孟達伸手觸摸山壁,凝聲低歎:“太史文恭之勇,如似天人呀!這方天戟,真不愧是削鐵如泥的神兵!”


    黃權靠近也抬手去摸,摸到了細膩的斬痕。


    再看劈斬痕跡,分明是一個工整的‘豐’字。


    這些人麵麵相覷,王甫勇食指撫摸時沿著痕跡滑動,突然指尖傳來刺痛。


    他猛地縮回手,引的其他人來看,就見王甫指尖已被劃破,正往外滲血。


    “這怎麽可能?”


    嚴顏正當壯年,方臉之上濃眉大眼滿是不可思議,湊近了去看,就見岩壁斬痕筆直,岩片薄銳。


    “難怪此人勇不可當。”


    吳懿喃喃感慨,山石岩壁都如此,更別說是常人與身上的鎧甲。


    此刻已經可以想象,太史文恭在戰陣之中砍紙人一樣劈砍一堆堆的敵軍精銳……這誰能抵擋得住?


    難怪榆中一戰二十萬羌胡乞降,難怪鮮卑人、匈奴人敗的那麽快。


    別說人,就是馬,也能像劈斬紙馬一樣給你砍了。


    可能太史文恭就是這麽的勇猛,但也有一種可能,太史文恭手裏方天戟的製造技藝格外高超。


    就像鐵器兵刃取代銅質兵器一樣,可能大司馬那裏掌握了更先進的冶煉鍛造技藝。


    這麽說,蜀中引以為傲的金屬冶煉技藝豈不是成了笑話?


    再多的連發輕弩,估計萬弩齊發,也射不傷太史文恭分毫;再多的精製筩袖鎧,也擋不住太史文恭一戟。


    頭一次絕望情緒滋生。


    眾人怔怔無語,良久之後,王甫詢問:“治中,這如何是好?”


    黃權瞥到還有許多官吏、軍民對這裏很是好奇,當即就對孟達囑咐說:“配備一伍吏士,晝夜值守。準許吏民觀望,不可損毀此處。我會撥錢,使君若是不反對,就在這裏修一座涼亭,以免風雨侵蝕。”


    “涼亭?”


    孟達呢喃一聲,又望著麵前隱隱呈現的‘豐’字:“恐怕他們想在這裏立一座戰神廟。”


    戰神信仰並不算離奇或少見,夷人、巴人就崇尚戰神,匈奴也祭祀戰神。


    通過匈奴人的嘴,孟達也聽說了匈奴祭天金人的變化。


    已經從戴竹笠持短矛圓盾姿態變成了騎馬持方天戟的模樣。


    而嚴顏卻在思索方天戟的鍛造技藝。


    他本就以勇力見長,如果有一口削鐵如泥的神兵,區區岩石又算的什麽?


    比起太史文恭表現出來的神力,他更相信技術。


    就像鐵兵能輕易斬斷銅兵一樣,沒什麽好值得奇怪、驚詫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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