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芝離去後,留守司馬張定也來了。


    他帶來了兩箱竹簡,與一盤竹簡。


    比起司馬芝的拘謹,張定更加從容,坐在下首始終雙手托舉茶杯。


    等待黑熊閱覽時,時不時的低頭小飲一口。


    兩箱竹簡是百戶、百人督以上的軍吏考核、升調、貶斥的卷宗。


    木盤裏的十卷竹簡,則是目前各地的軍隊編製表。


    一卷竹簡五百字,這些竹簡相對精良一些,又增多了竹簡數量,金簡書又相對節省書寫麵積,有易於書寫、解讀辨認的優點,因此這竹簡每卷一千二百字。


    記錄著各地軍隊建製與該部專管的武庫、倉儲物資,這隻是粗略信息。


    其中關鍵的就是各地營督一級軍吏名單變化,以及專管倉儲物資,這些物資意味著該部的緊急動員潛力。


    之前路途不便,低級軍吏的考核、提拔,都是司馬廳直接負責,隻將名單送到蜀中。


    詳細的考核信息、任用信息這次都在木箱子裏,黑熊沒看出有明顯的錯誤。


    張定也隻是肯負責、承擔百人督一級的考核、任用,再高一級的他就會請示黑熊,不做專權。


    前後出征蜀中也就五個月時間,基層軍吏積功不足,所以這類調動也不算多。


    至於百戶方麵的工作,張定基本上不插手。


    期間損失的幾個百戶,也都是提拔該處隊官代理百戶,維持正常運轉,沒有正式擢升、授官。


    “說說現在你這裏遇到的難處。”


    黑熊端起已經放涼的茶飲了半杯,身後典韋就提著熱水壺來給他添水。


    張定則放下早已喝不出茶味兒的茶杯,略沉吟,就說:“臣這裏目前遭受最大的是來自郡縣的誹議,因關中糧秣匱乏,施行專管與調度供給。君上為方便各縣計算供給口糧,禁止官民吏士無故跨縣流動。因而君上出征在外期間,境內各處糧秣供應平穩,不曾短缺。”


    見他說這些,黑熊一笑:“說的直白一些。”


    “是,郡縣多有本處自行管理倉儲的提議,供給本處後,餘糧會按需外調。還說這樣能減輕倉曹的工作負擔,在臣看來,這是要將倉儲從軍管改為郡縣所管。故充耳不聞,但也將提議者姓名記錄在冊。”


    說著張定低頭,從左袖裏抽出一張折疊的紙張,笑吟吟雙手捧著。


    典韋又上前,接住這份疊紙密信送到黑熊手裏。


    黑熊拿起來一看就二十幾個人,每個人姓名後麵還有小字注解對方的信息。


    “既然這些人覺得倉曹工作勞累,想為倉曹分擔壓力,就一並征入蜀中,去開鑿劍山道。等劍山道開通,蜀中糧秣外調,各處也都能輕鬆一些。”


    黑熊說著,扭頭去看邊上的法正、諸葛瑾,諸葛瑾主動起身來取,接過密信掃一眼上麵的姓名與背後的官職,就問:“君上,如何補充?”


    “不急,我會擬一份有功吏士的名冊交給東曹,由東曹酌情補任。”


    黑熊回答一聲,名冊這些人就沒必要討論了,這輩子就慢慢燒山鑿石去吧。


    這次出征有一批軍吏要提拔、轉業地方;留守的軍吏也有一些表現的可圈可點,也都是可以提拔的。


    不求全部,關中附近百餘縣裏,這次更替三四十個縣就穩妥了。


    至於百戶、千戶體係,目前不需要做什麽調整,安心按計劃生產就行了。


    經濟漸漸活躍,生產出來的物資日益豐饒,這才是安撫民心,穩定內部的最大捷徑。


    就目前的關中,糧食軍管是一條生命線。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最原始的公平,但也妨礙了很多人暴富、悄悄吃飽的夢想。


    諸葛瑾後退,將名單遞給法正,法正則認真看了張定一眼。


    沒想到這個老卒這麽狠厲,下手毫不留情,更無一點忌憚。


    他雙手捧著紙張看著上麵官員的信息,這些都是原本關中各縣的縣令長,也有一些是征匈奴期間補充來的。


    但總得來說,這批人與最初的虎牙軍關係不深,與後來的鎮北軍以及現在的大司馬幕府之間的紐帶十分脆弱。


    從官製上來說,關中各縣的上級是三輔,三輔的上級單位是司隸校尉。


    為了瓦解、控製鍾繇的司隸校尉衙署,自虎牙軍時就沒有再設立京兆尹、右扶風與左馮翊;而是設立了與之對應的三輔都尉。


    三輔都尉橫在司隸校尉衙署與各縣之間,中斷了他們之間的公文往來。


    隨即,黑熊又問:“除了倉儲之事,你那裏還有什麽難事?”


    “餘下皆軍事,上下順服,再無不暢。”


    張定拱手回答,又仿佛想到了什麽,就說:“君上,孔司直麾下校事不過十二人,八人遊走於外,四人在內,看似奔波忙碌,但多表現乏力。僅僅是臣日常耳聞,就聽說數次奸細刺探司金都尉衙署之事。這類奸細行舉,郡縣糾察遲緩,司直廳也難深入徹查。若非都尉府應對得當,其中器械或許會被奸細偷盜、毀壞。”


    說著,張定在拱手:“原長史在時,會肅查奸細。自劉長史赴任天水以來,崔長史注重大略,才使得奸細日益猖獗。”


    諸葛瑾邊上聽著不由鬆一口氣,隻要奸細沒有得逞,那弟弟就是安全的。


    黑熊緩緩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召許攸返回,使他肩負此事。”


    許攸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不管是與河北還是與中原,都是他的血仇。


    負責這個工作的時候,許攸可不會給誰什麽麵子,逮到了就會往死裏咬。


    總覺得南陽方麵會出事情,提前將許攸撤回來,免得折損進去。


    這個人經驗豐富,又沒有其他羈絆,實在是好用的很。


    張定一聽是許攸,立刻也就放心了。


    搞肅查奸細這種事情,就得找許攸這樣的瘋狗。


    畢竟奸細是很多種麵孔、身份偽裝,隻有主事的人足夠瘋狂,才能不計成本撕破一道道偽裝。


    法正聽了則認真思索,黃閣內也有負責情報相關的秘書郎,但黃閣又限製了這個業務的成長。


    他沒有插手這件事情的想法,他想的是工作重心轉入內部糾察、治理,這說明今年極有可能會是個太平年。


    關中太平,吏民安心生產;外部勢力也能安心屯種,都能休緩一口氣。


    根據他這段時間閱讀的曆史文檔,就很清楚貧瘠的敵人有多麽的難纏。


    打贏了對方,也要餓肚子,甚至不得不退兵、放棄追擊,這是很無奈的事情。


    隻有把敵人養的肥壯一些,這才會擁有以戰養戰的基礎。


    而且幕府最大的危急也在內部,目前急需要繼承人,哪怕幾位夫人中有一人懷孕,許多人就能安心。


    還有馬家那邊,聯姻必須要有實質的結果。


    有了這個結果,才能真正固化彼此的信賴關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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