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茉初見正統洪荒猛獸,心不住一陣顫栗,頓從心底絕望。不敢想象,日後洪荒天下降臨,子孫後代、人族強者…竟是與這等駭人巨物對戰。


    見其身高七丈,恍如一座小山,通體毫毛如黑針外刺,陽光一照,反襯五彩斑斕之色。一呼一吸,均如一陣腥臭的山風吹來。


    洪荒猛獸的強大,不在乎修為,不在乎外力,而是天生如此。天生強大,天生健壯,天生無解。張茉全力可斷江,全力可斬山,但全力未必能刺破此獸的表皮。


    更叫張茉強定心神打量,見其神情擬人,眼神富有睿智光芒,雖是“獸”,但智慧亦不可小覷。心中驚悚更甚。


    方覺人族將來勁敵是何等難纏,何等可怕。那食天猿輕輕捶打胸脯,發出“咚隆”“咚隆”擂鼓音響。方圓十餘裏山河,隨擂鼓音一震一震,樹葉簌響、水波振蕩,原處已有巨石滾落,樹木傾倒。張茉如臨大敵,全身冷汗已浸濕衣裳。


    食天猿捶打胸脯至第七下。天空雲層跌落,方圓十裏頃刻漆黑。此乃“食天猿”天生絕技:食天。黑暗籠罩之處,一切的一切,都將做他盤中之餐,吃幹吃盡。隻食天猿是猿猴秉性,喜愛戲弄“盤中之餐”。縱然靈氣枯竭,這習性仍舊未改。


    緊跟著,食天猿朝丈許高者呢喃兩聲。那丈許高者道:“人類,敬見神主,何不跪拜?”


    洲南春見得食天猿駭人身姿,頃刻間生起無窮仰慕,當即行上前來,磕頭跪拜,欲神主賜福,甘願淪為神奴。


    身高丈許的神仆一腳將洲南春踢飛,神奴地位遠在神仆之下,無資格敬見神主,此乃逾越。洲南春被踢飛數丈,卻滿心歡喜,跪地不再動彈。心道:“張茉定難逃一死,從此以後,我跟隨神主大人,亦是不錯選擇。”


    食天猿見張茉遁逃,玩心大起,雙手大張,合拍在一起。聽得“啪”一聲音爆傳出,沿途的花草樹木,全被音爆震得粉碎。張茉眉頭一皺,側身一避,但右耳被險險擦過。耳膜頃刻震碎,神智幾乎暈眩。


    張茉捂住右耳,見右耳血如泉湧,半邊臉已染血色,心中萬分驚恐。又見四下漆黑一片,那“食天猿”宛無處不在,心想:“如此猛獸,我畢生武道,真能將其撼動嗎?”忽聞一道風聲響起。食天猿已跳至她跟前,雙手重重掄砸而下。


    “咚”一巨響,大地凹陷大坑,張茉又是險險避開。接連兩次殺機,已叫她頭皮發麻,全然忘了所以。但見洲南春跪地誠服,那諂媚模樣,實叫她來氣,又想:“我輩武者,縱然不敵,也當全力以赴。我若一味逃跑,著實憋屈得很。我且試一試我的武道,傷不傷得你。”心中驟然無所懼怕,手一伸,一把長劍落到手中。


    竟反與食天猿搏殺起來。食天猿毛發如針,長劍一斬,竟難刺穿表皮。張茉顫抖數回,雖大覺棘手,但心中已無退意,反觀察食天猿弱點所在。


    李長笑暗中觀察,不住點頭。武道之路,唯有向強而生。張茉武道已經當世第一,雖說百年間,她不斷力求創新,力求突破。


    但若無對手,終究有限。今日以洪荒猛獸為對手,知二者之差距,等同遇到一麵等身的銅鏡。對武道的偏差、錯誤、不足之處,方可照得一清二楚。


    張茉適才大驚逃遁,不能算作怯戰,自知難逃一死,反而拚死抵抗,卻是武者誌氣所在。


    如此大戰數百回合。張茉已精疲力竭,一身武道盡數施展。不可說毫無作用,食天猿後背、右臂、右眼,均有深淺不一的傷勢。其中最重的一道,乃在右臂。長劍深入三尺,血如泉水般湧出。


    食天猿忽手掌揮舞,以極快速度朝張茉拍來。張茉已經力竭,實難抵擋,自知將命喪此地。見到食天猿鮮血淋漓,反大鬆一口氣,心想自己縱死,也不算丟了武人臉麵。


    李長笑自然出手,手輕輕一招,將張茉隔空拉到了身旁。張茉一愣,看到李長笑,方才說道:“呀!我竟忘了你也在!”當即渾身一軟,再站立不起。


    李長笑方才“假立於世”,實非張茉無意忽略,而是李長笑不願被張茉留意到。唯有如此,方能讓張茉絕境體悟。李長笑道:“這食天猿可不弱,縱在洪荒天下也不多見。”張茉疲憊道:“我…我打它不過。你幫我教訓它。”體力透支,武力耗盡,連站立都成問題。


    全身濕漉,冷汗、熱汗齊冒,似剛從水中撈出。李長笑笑著點頭。那食天猿忽見還有一人,抓其身側兩根大樹,朝李長笑投擲而來。


    李長笑伸手一撫,清風將樹木扶正,就近栽種到身側。左右環顧,來而不往非禮也,腳尖踢在一顆碎石上。


    見那石子輕輕飛去,“啪嗒”一聲砸在食天猿臉上。食天猿皮粗肉厚,刀劍都刺不破,但被這石子一砸,竟痛得呲牙咧嘴。


    巨猿智慧本便不低,先前囂張跋扈,是自知張茉不敵自己。但遭此一痛,立知此人大不尋常,轉身欲跑。但為時已晚,李長笑伸手抓去,右手在空中不斷變大,食天猿亡命逃竄,但終逃不出那五指山,被一把抓在手中,再縮小回原來大小。


    李長笑道:“洪荒天下,視人族如陸蟻,今日,我一手將你捏死,你又當如何?”其聲音平淡,話音落下,手掌微微用力。


    “噗嗤”一聲,血從指縫中滲出,再沒了氣息。李長笑隨手一甩,將手中血跡擦幹。張茉一旁看著,心中感受無以言表,想著自己纏鬥數百回合,堪堪才打傷的洪荒猛獸,在李長笑手中,竟這般孱弱?


    張茉心想:“他方才遲不出手,怕是借此考驗我。我之武道,在凡人中已無敵手,若想更進一步,唯有以洪荒猛獸為假想敵。”心中已有方向。


    解決食人猿,那三位人畜與劍神宗洲南春自當難逃一死。洲南春臨死前曾有求饒,但張茉見他投靠人畜,全無底線,出劍毫不猶豫。張茉將劍神宗遣散,弟子走光後,徒留偌大山門、閣樓建築尚在。


    張茉欲知洲南春這些年來,做了多少壞事,便查探劍神宗的案牘庫。這一查,連李長笑都不免一驚。


    劍神宗每年派遣“十五名”優秀劍宗弟子,暗中前往“神主之地”深研。


    每一次出行,往返日期,途經海域。


    有劍神宗弟子從神主之地回歸後,已成神仆,再不屬劍神宗門下,便連洲南春都需恭敬對待。神仆等盡皆預測,最遲不過百年,神主之地必將降臨扶搖天下。


    甚至無需百年,五十年亦有可能。神仆在往返扶搖天下、洪荒天下之間,覺察有股神秘力量,一直將“神主之地”拉近,再拉近。


    曾經無數先賢以身施行推海大計的遺福,正隨時間推移,漸淡漸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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