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


    三個人影抵達京王陵園門口,寒風凜冽,園內傳出陣陣聲響,或嗖嗖,或呼呼,或嗚嗚,或嚶嚶……


    三人聚攏到一處,低聲交談,“姑娘別怕,翠微護著你。”


    “沉魚別怕,我白夜景乃是帶刀縣尉。”


    “好累,白公子有傷,早些歇息吧。”


    沉魚說著推開翠微和白夜景,從馬車上拿下一床席子,鋪在地上,隨即躺了上去,喃喃自語道,“我八歲那年去過京王陵園,裏麵道路崎嶇且雜草叢生,這黑漆漆的,隻怕一進去就會落入陷阱,還是等明日再說吧……”


    ------


    一月後。


    夜色深沉,月色昏黃。


    紅玉領著一蒙麵女子潛入一片枯黃的竹林,從一扇小門進入陵園。之所以選擇夜晚,是因為官家下令封鎖了京王陵園,禁止任何人進入。


    紅玉此次前來,是向沉魚辭別。


    自從弘王死後,官家便疑心加重。因皇後私自處決沉魚腹中孩兒引起民憤,便將其打入冷宮。


    也就是在那一天,顏王從城外歸來後一病不起,如今已經瘦得皮包骨。


    就在昨天,官家召集六皇子到紫吉殿議事,隨後便命令黎王去鎮守北部邊疆。


    紅玉擔心六皇子會對顏王不利,便以養病為由,帶著顏王離開京城。


    “嗚嗚……嘿嘿……”淒涼又詭異的聲音傳來,蒙麵女子拉住紅玉的衣袖問道:“玉妃,這裏真的鬧鬼嗎?”


    紅玉挽住蒙麵女子的手臂繼續前行:“別怕,魚姐姐在信中說了,傳言陵園鬧鬼,是因為有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婆婆在裝神弄鬼,目的是為了嚇跑進入陵園的人……”


    “那姐姐她怎麽能安心住下來呢?”


    “魚姐姐小時候經常來陵園玩,早就和老婆婆熟悉了,信中說,老婆婆的瘋癲病快痊愈了。”


    蒙麵女子點頭,依舊沒有鬆開紅玉的衣袖,兩人走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到一處房屋裏透出亮光,隱約傳來女子的笑聲。


    “哈哈……我又贏了。”


    “沉魚棋藝高超,夜景還需請教。”


    “好!若你能贏我一局,明日你歇息,我來掃院子……”


    聞得沉魚與白夜景談笑,紅玉不禁黯然神傷,心疼沉魚的遭遇,先是被迫嫁給白夜華,後遭歹人玷汙,又在獄中滑胎身染天花。如今落得看守陵園,哎……真是自古紅顏多舛命啊。


    她輕拭眼角,牽著蒙麵女子走向廳堂。見翠微迎出來,她揮手示意翠微莫要出聲,讓其先行安置蒙麵女子。她輕手輕腳地合上廳堂的門,轉頭看向沉魚。


    沉魚坐在榻上,一手摸著棋子,一手抱著手爐,腿上還蓋著暖被。她努著嘴,微皺眉頭,忽地將棋子落下,笑視白夜景。“白公子可要小心了。”


    白夜景抿嘴偷笑,拿起棋子連連搖頭,“唉……看來夜景又要輸了。”


    “你又故意相讓。”


    沉魚說著伸手將棋盤打亂。


    白夜華卻霍然起身,衝著紅玉施禮,“夜景參見玉妃。”


    “你先退下,我有話同魚姐姐說。”


    “紅玉?我信中叮囑你莫要來,你怎如此冒險?”


    沉魚說著將紅玉拉至身旁坐下,將手爐置於紅玉手中,輕聲笑道,“聽聞玉妃有孕在身,明年可是要當母親了。”


    紅玉凝視著沉魚,猶豫片刻後頷首,“嗯,羽哥哥被流放那日,我為了引開皇後,故意摔倒,所幸孩子安然無恙,隻是……”


    紅玉言罷,聲音不自覺地哽咽了起來。


    沉魚心生疑慮,急忙握住紅玉的手追問,“隻是什麽?出了何事?”


    紅玉趕忙搖頭,然而那雙淚光閃爍的眼眸卻無法瞞過沉魚。


    其實,劉羽被流放當日,遭皇後所派暗衛刺殺。


    顏王趕到時,劉羽已墜崖,他趕至懸崖下搜尋,幽暗的樹林中,飛禽走獸四處出沒,除了一堆堆白骨,還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憑著那枚和田黃玉玉佩,他斷定劉羽已死。


    因此,顏王一病不起,日漸消瘦,他將劉羽流放前留下的書信托付紅玉交給沉魚。


    沉魚見紅玉麵色凝重,便知情況不妙,雙手緊緊抓住紅玉的雙臂,聲音發顫地詢問,“可是羽哥哥出了事?”


    紅玉微微點頭,淚水瞬間滑落,顫著手臂遞上一封書信。“這是羽哥哥在大理寺寫好的書信,他叮囑顏王,等他流放以後再打開。”


    沉魚急忙打開書信,湊近燈燭仔細查看:若是羽郎遭遇不測,還望顏王為沉魚尋一位德才兼備、品行端正的好夫君,莫要她為羽郎耽誤一生。


    “不……”沉魚使勁搖頭,隨即緊緊抓住紅玉的雙臂追問,“他不會死的,可有人見過他的屍首?誰親眼看到了?”


    “顏王親自驗證過,羽哥哥確實死了。”


    “啊……”沉魚悲痛欲絕,重重地趴在了棋盤上。


    此時,白夜景正立於窗外,默默垂淚。


    為了沉魚,他不惜開罪皇後,為了沉魚,他將坎坷不平、雜草叢生的京王陵園收拾得整潔一新,甚至親自動手修複房屋。


    他一心謹遵官家旨意,願與沉魚在這京王陵園相伴終老。然而,他夜夜難眠,唯恐劉羽將沉魚帶走。


    如今劉羽已死,按理說他應感到欣喜,可聽到沉魚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的心如被利刃剖開,痛苦不堪。


    他想衝入房中安慰沉魚,卻聽到了紅玉的聲音。


    “魚姐姐,白夜景為你,連天花都不怕,連皇後都不懼,更舍得放棄官職俸祿,顏王勸你嫁白夜景,我亦是。”


    白夜景豎耳傾聽,等待著沉魚的回應,卻始終未聞其聲。


    沉魚垂淚搖頭,她曾於普陀寺立誓,此生非劉羽不嫁。而今她曆經艱辛,方從白家脫身重獲自由。即便劉羽已逝,她亦願獨守此生。


    她步履沉重地邁向床榻,和衣而臥,雙手卻悄然撫著腹部,心中默默念著羽郎。


    其實,她腹中胎兒安然無恙。


    那日,她吐出了獨孤草。皇後擔心她耍花樣,故而在晚膳中加了墮胎藥,幸而隔壁老婆婆出手相助,與她調換了晚膳。隻是不知老婆婆給她下了什麽藥?她不僅腹痛難忍、便血不止,還染上了天花一般的病症。


    而今,她和白夜景都已痊愈,也是時候分開了,以免閑言碎語繼續滋生,耽誤白夜景的終身大事。


    她坐起身來,紅玉遞來一封信件,“魚姐姐,你可知同羽哥哥行房的女子是誰?若是不盡快找到她,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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