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吹乜斜了他一眼,道:“南對北,河對山,大旱對山泉,水往低處走,火開山上岩,這點事都看不出來,枉為一村之長!哎……腿讓一讓!”


    裏正老頭嘎巴嘎巴嘴,心道:“我還沒說要算什麽呢好吧?”


    不過轉念一想,這話啥意思?


    南對北,河對山,大旱對山泉?水往低處走,火開山上岩?


    裏正老頭當然不能讓這個活神仙就這麽走了。


    於是又不顧矜持,攔住張大吹道:“老神仙……”


    張大吹一臉不耐煩的說:“咳咳,我很老嗎?”


    劉漢看了看他那溝壑縱橫的臉,心說——不老嗎?


    裏正又是深深一揖,對張大吹畢恭畢敬道:“呃,老神……小……大師!”心裏不斷腹誹,這老東西,還真難伺候!


    張大吹有點不耐煩,說道:“甭問了,至於影響嘛,是很大滴,你們需準備五口豬,五十隻雞,五十條魚,做上十天法事,大旱可解!鐵嘴神算張大吹,相麵風水斷姻緣!哎,腿讓一讓!”


    飄然而去。


    ……


    不出半個時辰,村裏來了個大師的消息便傳遍了南河寨。


    村南頭的四太爺爺揪著他的重孫子詳細問了半天事情經過,激動不已,當即喊來了裏正,勒令他馬上準備“法事”的用度,拖一天都不行。又讓孫子重孫扶著他去尹夫子家,他得好好問問,那句又是水又是火的讖語是什麽意思。


    一時間,尹夫子家門口聚了很多鄉親。


    沈非從裏正家出來,百無聊賴的來找尹夫子“對弈”,見呼啦啦的來了這麽一大幫村民,也是莫名其妙。


    尹夫子饒是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樣的規模性事件,急急忙忙“接見”四太爺爺和沈裏正。


    待二人描述完村頭奇事,尹夫子先是啞然失笑,子不語怪力亂神。


    可待細細思量,卻又神色凝重……


    這個江湖騙子?難不成是真的有些道行?


    沈非早就把南河寨北山發現疑似泉眼的消息稟告了尹夫子,尹夫子是讀書人,對這樣的自然規律或多或少的也是懂一些,說不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有些常識,定是在所謂的“雜書”中有過記載,夫子並不迂腐,聖人之書自然領悟,“雜學”也涉獵頗廣。


    於是尹夫子習慣性的看了沈非一眼,意思是要把這個裝逼的高光時刻讓給愛徒。


    裏正老頭一見尹夫子又開啟裝逼模式,不禁急道:“哎呀我的老夫子啊,你就別賣關子了,快給大家夥解惑吧!”


    沈非知道恩師又要甩鍋,尋思著這個事兒自己已經決定不再參與了,於是便裝作沒看見恩師的眼神,臉扭到葡萄秧下盯著一個蝸牛哼哼:“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呀,現在上去幹什麽?”


    “咳咳!”尹夫子見愛徒擺爛,無奈道:“這讖語還用解釋嗎?南對北,河對山,大旱對山泉!那奇人意思是,南河沒水,去北山挖呀挖呀挖啊!挖山泉去,何必問老夫?”


    “真的是這個意思啊?”來柱娘輕聲道。


    “哎呀,神仙都指點了,還說什麽破壞風水呢?”劉漢媳婦也跟著來看熱鬧。


    “誰愛去龍王廟誰去,反正我是不去,我又沒見過龍王,我卻見過神仙,我聽神仙的!”雷振宇是堅定的山泉派,敢情,他算的可是自家大胖小子的事兒,說敢質疑張大吹,那就是質疑年前生個大胖小子的事實,他不急眼才怪!


    “切,裝神弄鬼,那什麽豬啊雞啊魚的,還有什麽十天法事,誰拿銀子?”村裏大聰明大喜媳婦兒陰陽怪氣。


    劉漢這時候扒拉著眾人,走到四太爺爺和裏正麵前,高聲道:“我不管什麽龍王,也不信什麽風水,我隻知道沈相公這個泉眼之說在理,不試試怎麽知道?”


    大聰明大喜媳婦又道:“到時候壞了村裏的風水,哼哼……”


    尹夫子算是理解愛徒的躺平了,總有一小撮人攪局搗亂,顯得自己那麽的與眾不同——大聰明嘛。


    於是尹夫子隻好輕咳一聲道:“承蒙鄉親們瞧得起,老朽隻說一句話,大旱之年,不知自救,與等死無異!諸位,請回吧,恕老朽才疏學淺,不敢妄斷。”


    裏正老頭是個辦事的村幹部,卻少了些擔當,其實他內心裏一直支持開石尋水的,但是村子裏總是有些不和諧的聲音,他作為村裏的主要領導,也不好不顧及一些輿論,此時便看向村子裏最年長的四太爺爺。


    四太爺爺拐棍一頓,抖抖白眉,霸氣側漏,鏗然道:“漢娃子,馬上組織兒郎們,想法子開石!大喜媳婦兒,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給我滾回娘家去!”


    老祖宗一錘定音!


    ……


    沈非忽然想起個事兒,拉住劉漢問:“漢哥,那個老家夥是叫張大吹?”


    劉漢有點懵圈的點點頭。


    沈非又問:“你給人家卦金了嗎?”


    劉漢不明所以,望著裏正,這卦是裏正老頭問的……


    裏正支支吾吾,良久才言道:“呃……那大師隻取了一文……”裏正之所以相瞞,其實是怕這一文錢的卦難以讓鄉親們信服。


    人就是賤皮子,這一卦要是紋銀百兩,村子裏就立馬沒這些不和諧的聲音了!


    一文錢,忒賤!


    沈非聞言,長長的哦了一聲!


    這張大吹到底要幹嘛?一文錢?


    ……


    村裏大事在四太爺爺的強勢彈壓下就這麽定了,眾鄉親們也就懷著各種心情散去,尹夫子意味深長的看了沈非一眼,淡淡道:“你認識那個算命的?”


    沈非心說,這老東西,當真人老成精,這他都看出來了?


    忙解釋道:“恩師,學生在城裏曾偶遇過這位奇人,您老人家不是認為我跟他串通好的吧?您想哪兒去了?”


    尹夫子嘿然一笑,不再作聲,踹了他一腳,言簡意賅:“滾!”


    ……


    不和諧的聲音沒有了,裏正老頭這回理直氣壯的問沈非討主意。


    沈非尋思,他二叔這個裏正當的,自打自己穿越來就沒見他有過正經主意,有點破事兒除了找尹夫子,就是跟自己這磨蹭,合著就是個擺設,這老頭是大背頭安排來給他領任務的npc吧?


    裏正老頭和沈非邊走邊聊,沈非想著郭鐵匠的理論,說那就燒吧!


    裏正對這個似是而非的方案有點疑惑,燒石頭?


    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兒,本來他還打算多找幾個石匠試試來著,可一時半會哪兒找石匠去?


    要不?就聽二小子一次,死馬當作活馬醫吧,真要是成了呢?


    對呀,張大吹不是還有一句讖語“火開山上岩”嗎?


    難道這也是個指示?


    裏正老頭和沈非約好,明天一早召集小夥子們上山燒山裂石!


    ……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沈非被恩師踹著屁股攆了回來,晚飯也沒蹭上,灰溜溜的回家喝秫米粥就鹹菜,唉聲歎氣了半天,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尹夫子給的那十兩銀子,還剩下一部分,他也不敢動。


    趙磊的五十兩,那是專款專用更不能動。


    手頭的銀子不少,不是自己的,不光不能動,還得藏著掖著負責保管,別讓賊人惦記上!


    趕上葉昭娘還是個居安思危的,特會過日子,前些日子采購的白米也不舍得吃,剛才自己抗議一下想要改善改善夥食,招來葉昭娘的一頓數落。


    這日子沒法過了!


    小兩口嘔著氣,悶悶的睡了。


    沈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裏一直在尋思這個老騙子張大吹,那日在城裏裝神弄鬼的騙走了自己的一文錢,說是加了一年陽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是到過地府的人,或者叫到“過地府的鬼”也行,現在還有什麽離奇的事兒他不信呢?


    說不準這老騙子是大背頭派來給他開外掛的?


    哎喲!那麽也就是說自己能有四年壽數了?不行,一定要找到這個老騙子……哦不,老神仙聆聽一番教誨,沒準兒再花一文錢弄個金手指什麽的,那就啥也不愁了!


    那句讖語,文不文,白不白像個打油詩,倒是淺顯易懂,也確實很符合自己的思路,把山石燒炸,引水下山,沈非越想這張大吹越像是友軍,來幫自己的。


    不過還要做十天法事?


    這個就比較玄幻了,大魚大肉的做十天法事,找和尚嗎?念叨點啥?不行找餘謙父親?那是他強項。


    ……


    經過張大神棍這麽一出,南河寨這一晚注定不安生,活神仙的光輝事跡隻在一晚便傳遍了這個小山村,經過各種藝術加工更加神乎其神,據說那髒兮兮的老神仙是駕著祥雲來的,騰雲駕霧走的呢——劉漢、雷振宇他們親眼所見啊?不信你去問他們……


    當然,還有另一個八卦,年根上,臘月底,老雷家添丁進口,神仙都說了,是個大胖小子哩!


    南河寨這一晚,似乎比往日更躁動一些,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曖昧的味道,靜謐的小山村偶爾傳來一陣靡靡之音,招來些許稀疏的狗叫,直到了子時,這個村子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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