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如輕紗般透過窗欞,灑在泰安寺的法堂內,檀香嫋嫋,縈繞在寶相莊嚴、麵目慈悲的地藏王菩薩周圍。晨光的映照下,各種形態的煙霧如輕紗曼舞,呈現出七彩的光暈,如夢如幻。


    菩薩腳下,一位大和尚微閉雙目,神態莊重,猶如一座沉穩的山嶽。他一手持佛珠,一手敲打著木魚,口中唱誦著地藏王經,聲音猶如天籟,婉轉悠揚。“延命菩薩,何化六道,得度眾生。佛告帝釋,善男子,諸法空寂,不住生滅,隨緣生故,色身不同,性欲無量,普為得度……”他的詠唱聲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時而溫和,如春風拂麵,時而如洪鍾大呂,震撼心靈。


    他的麵容平和而莊嚴,仿佛那是一幅永恒的畫卷,不受歲月的侵蝕。當寺院的鍾聲再次響起,如同天地間最莊嚴的號令,預示著早課的結束。


    大和尚睜開雙眼,年約四十的他,宛如一顆曆經歲月打磨的明珠。或許是長期與佛相伴,他那本就俊美的麵貌更顯清秀,如詩如畫;他的眼神清澈如泉,深邃似海,仿佛蘊藏著世間萬千智慧,看透了塵世的紛擾,尋覓到了解脫世俗困擾的法門。他的姿態謙遜而恭敬,先是三叩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微微低頭;繼而挺直身軀,再次合掌低頭,右、左手掌依次按地,兩膝跪地,如信徒朝拜聖地般虔誠地行五體投地的頂禮。最後,他才緩緩站起身來,仿若從一個超凡脫俗的仙境回歸到了紛繁複雜的塵世。


    他雙手合十,仰頭凝視著麵龐圓潤飽滿、法相莊嚴肅穆的地藏王菩薩。菩薩那慈祥悲憫的目光,恰似春日暖陽,又如潺潺流水,從低垂的雙目中灑下,靜靜地俯視著他。他長歎一口氣,轉身離去。這位大和尚正是泰安寺前任方丈明苦大師的大弟子——徹悟。前年,明苦大師將方丈之位傳於徹悟法師後,便離開泰安寺,雲遊四海,四處講經說法去了。


    徹悟剛跨出法堂門檻,一個四五歲大的光頭小和尚就如離弦之箭般迎麵跑來。小和尚邊跑邊喊:“師傅師傅……”徹悟停下腳步,麵帶微笑地看著奔跑而來的小和尚,口中和聲細語地囑咐道:“修善,慢些跑……”


    小和尚腳下生風,迅速來到師傅跟前,先雙手合十,低頭行禮,然後仰頭拉了拉徹悟的僧袍,清脆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焦灼:“師傅師傅,那個愛穿紅衣服的女妖精……不,不是妖精,是女菩薩……不對,是女施主又來了。她正在天王殿旁的園林裏珙桐樹下摘珙桐花呢,她說要把花都摘完。”那胖乎乎的小臉上寫滿了焦急,漆黑的眼睛瞪的溜圓!兩條黑棕色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活像一個小包子。


    徹悟大師看到他語無倫次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小和尚見狀更急了,跺著腳說道:“師傅,您別笑了,那個女施主找您呢。”徹悟摸了摸小和尚的光頭,和聲細語地說:“那是朝陽郡主,可不許再亂叫了。”


    “我知道了,她一來就總喜歡捉弄我呢,我可都記在心裏…”小和尚一邊小聲嘟囔著,一邊小手緊緊拉著師傅朝天王殿走去。


    來到園林中,徹悟遠遠便望見一身赤色裝扮、束著高馬尾的朝陽郡主正抬頭凝視著珙桐樹的頂端,不知在瞧什麽。


    直到徹悟來到她身後輕喚了聲“郡主”,她仍仰頭凝望著,沒有回身。


    須臾,她才指著上方說道:“徹悟方丈你來啦,你看那是什麽?”說著,又把手伸向她一直凝視的樹杈。


    徹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定睛端詳了一會,才看到珙桐樹冠的分枝上有一個青灰色的鳥巢,鳥巢裏有幾根黑白相間的尾羽在巢外上下晃動。


    “郡主可是在看那鳥巢?”徹悟輕聲問道。


    朝陽郡主背對徹悟,微微頷首。


    須臾,她緩緩轉身,那張明豔動人的臉龐如春花綻放,笑意盈盈地說道:“許久未見大師,大師別來無恙?”


    “阿彌陀佛,有勞郡主牽掛,貧僧一切安好。”徹悟單手合十,低頭回應。


    朝陽郡主輕笑一聲,又蹲下身子,對著徹悟身後的修善小和尚調侃道:“小胖和尚,你可是向你師傅告狀說我摘花了?”其語調侃,令人忍俊不禁。


    小和尚聞言,眼睛瞪得溜圓,滿臉寫著難以置信,“你如何得知的?”話剛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忙捂住嘴巴,身子又向徹悟身後縮了縮,隻露出個小腦袋,眼神中滿是驚恐地看著她。


    “啊哈哈哈哈……因為本郡主有順風耳呀!”朝陽郡主看著小和尚呆傻的樣子,不禁站起身來,仰頭大笑,笑聲如銀鈴般清脆。


    小和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呆萌的模樣愈發惹人憐愛。


    片刻後,朝陽郡主止住笑聲,向旁邊一招手。旋即,一個侍衛快步上前,雙手恭敬地遞上一個紙包,然後又迅速退回一旁。


    朝陽郡主接過紙包,再次蹲下身來。小和尚見狀,又往師傅身後躲了躲。


    “喏,這是平安齋的碧玉糕,綿軟香甜十分可口哦。”她俏皮地歪著頭將手裏以綠豆製成的碧玉糕,提著吊繩在小和尚眼前晃悠。


    小和尚看到眼前油紙包眼前一亮,又聽說是最愛的碧玉糕時眼神也變得很是歡喜。但他還是咬咬牙拒絕道:“我不要…”


    朝陽郡主晃動著有紙包的提繩,裝作遺憾道:“真的不要嗎?那,本郡主隻好喂給蓮池裏的烏龜吃了呢,可惜這剛出爐香噴噴的綠豆糕啊…”


    “你騙人,烏龜才不吃綠豆糕呢…”小和尚躲在師傅身後小聲反駁道。


    “你怎會知曉烏龜不吃?本郡主這便拿去喂了!”郡主嘴上說著,腳步卻未見挪動。


    小和尚見她果真要將綠豆糕拿去喂烏龜,臉上滿是心疼之色,身子都從徹悟身後探出來半截。


    “食五葷齋飯,不可浪費粒米;著七衣八食,不可浪費絲縷。此乃郡主特意帶予你的,修善,你且收著吧。”徹悟大師及時開口,為小和尚遞上了梯子。


    小和尚雖然嘴裏說著不要,但他畢竟才四、五歲的年紀,正是活潑愛吃的時候。徹悟明白郡主這是喜歡他才戲弄他。


    小和尚心中一喜,又不好意思馬上去接。隻用手揪著徹悟的僧袍糾結著要不要就這樣接下包裹著點心的紙包。徹悟轉頭,“接著吧。”他十分溫和。


    修善小和尚這才從他身後慢慢走出來,紅著臉蛋有模有樣地雙手合十,細聲細氣道:“阿彌陀佛,謝謝施主。”接著歡天喜地地雙手捧過點心。


    “去那邊吃吧。”徹悟指著不遠處的石桌說道。


    “嗯!”小和尚開心應道。隨後小跑著向石桌方向去。


    朝陽郡主和徹悟方丈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片刻之後轉過頭來。


    “郡主此番前來,可是有何旨意?”徹悟平靜地問道。


    “大師你看。”朝陽郡主再次抬起頭,注視著剛才的鳥巢。


    徹悟抬頭沉默地鳥巢。


    “這鳥巢在人類眼中脆弱易損,但大部分時候卻能抵擋風雨。大師,說奇不奇怪?”


    “阿彌陀佛,凡事有因果,萬物有輪回。”


    “世間萬物皆有其道,大師,何為天意?”郡主再次發問。


    “世間一切,皆是注定。爭不來,搶不來。順應天意就好。”徹悟低垂雙目答道。


    “可若有人非要打破平衡,強行爭奪,導致天下黎民百姓再次遭受前朝統治時期之苦呢?”她轉過身來,目光銳利,語調渾然犀利起來,帶著咄咄逼人的壓迫。


    “…生於塵世,萬物皆苦。貧僧早已是方外之人,唯有祈求上蒼垂憐,化一切苦難為空相,願天下百姓免受暴政、戰亂之苦。阿彌陀佛…”許久,徹悟語氣帶著苦澀說到。


    “嗬嗬,大師果真心懷慈悲,如此便謝過大師向佛祖祈願,庇佑天下蒼生了。”朝陽郡主聽罷,鋒利的眼神盯著徹悟微垂的腦袋,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字一頓地說出最後一句話。徹悟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他知道朝陽郡主此次前來,就是專程為了敲打他的。


    小和尚一坐到石桌邊就迫不及待的將包著點心的油紙打開,撲鼻而來的綠豆清香讓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碧綠似翡翠的綠豆糕,想開嘴咬了一小口,香甜粉糯的口感令他快樂的眯起雙眼,嘴角也情不自禁咧開。


    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綠豆糕,一邊還不時地朝著郡主的方向偷偷張望。看著時而仰頭望向珙桐樹冠,時而平視著自己的師傅低聲交談的豔紅似丹桂的朝陽郡主,又看看自己手裏被捏得變了形的綠豆糕,抬頭望望天空,眨眨眼睛,心中暗想:“其實這位郡主雖然長得如師兄們口中所說的吃人的妖精一般模樣,但她人還是挺好的,每次來都給我帶平安齋的點心。師傅說過,不可以貌取人,以後我一定要記住不能再叫她女妖精了。”然後他又十分鄭重地麵向空氣點了點頭,才又埋頭繼續吃起來。


    這時,郡主已經與徹悟交談完畢,她轉頭朝著吃得正香的修善喊道:“小烏龜,下次再見咯。”說完咯咯地笑起來,舉步朝園林門口走去。


    修善聽到聲音,手一頓,呆愣地看著郡主離開的背影。半晌之後,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個女妖精!”嘴裏還塞滿了綠豆糕。


    已經走遠的朝陽郡主聽到小和尚的哭聲,笑得更大聲了。


    見師傅這時也走到身邊,他雙手環抱住師傅的腰身,讓頭埋在他兩腿之間嗚咽起來。徹悟憐愛地摸摸他光滑的腦袋,溫柔地安慰道:“好了,莫要再哭了。郡主是看你可愛,故意戲弄你呢。你若再哭,為師的僧袍可就要濕透了。”聽完這句話,修善抱著徹悟腰部的手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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