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廠老板的牛頭,廠裏麵招待迎接客人的奧迪,還有一量麵包車,拉著受傷的孩子們就朝著市區跑。


    老板現在悔恨的腸子都快青了。原本他們是北河人,奧運後,因為汙染廠子直接整體搬移到了邊疆。


    而工廠裏上上下下,不是老鄉就是親戚,往日裏,這些小孩子們跑進廠區玩,他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畢竟孩子們跟著家長遠離家鄉,來到邊疆的山溝裏麵,看起來也好像很可憐。


    結果,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好心辦成了悔恨終生的壞事,不光讓四個孩子永遠失去了生命,還有五個受到了重傷,能救過來幾個,他現在一點譜都沒有。


    而且,接下來等待他的或許就是牢獄之災。


    工業,機器,這個玩意真的,它可不會對誰講情麵的,年年讓壓麵機壓傷不知道有多少的殘指,一個個年輕的婦女,伸出手,結果光禿禿的兩三個指頭缺了一節。


    誰都錯,機器?


    而且,隨著邊疆的開發,越來越多的出現各種工業損傷。


    就比如這個電石,早先張凡去魔都的時候,就發生了一例,可工廠的人沒上心。


    一個門衛,一個上了年紀的門衛。晚上爐子裏麵的煤沒了,放煤的地方很遠,天氣太冷,他不太想去拿煤。


    結果,看到門口放著半鐵桶的電石,這個鐵桶有多粗呢,差不多和一百公斤體重胖子的腰差不多粗。


    老頭一看,心裏一得意,不用拿煤了,讓早上接班的人自己去拿!


    就這麽一點點心思,真的,算是壞心嗎?不壞,但就這麽一個小心思,結果要了命。


    他提著一桶水,倒進了鐵桶裏麵,結果摸了一下,身上沒火,然後轉頭回辦公室拿打火機。


    就這麽一分鍾不到的時間,鐵桶裏麵的乙炔氣體已經彌漫在空氣裏了。


    樂嗬嗬的老頭,上前,啪嗒一下點著了打火機。


    結果,彌漫在空氣的乙炔氣,直接爆炸了。


    轟的一下,雖然爆炸的烈度不是很高,畢竟是在空曠的環境中。


    但,這個燃燒的能量可不小,乙炔氣體這個玩意是幹什麽的?


    這玩意混合上氧氣,是切割焊接鋼鐵的,能量比煤炭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轟的一下,撲麵而來的大火,直接把老頭燒死了。這場麵,就如同一個肉疙瘩掉進了火紅火紅的爐子裏麵,刺刺拉拉的冒著油花迅速的變成了焦炭。


    燒傷後的老頭,直接就如同非洲人,毛發貼著皮膚屈倦在一起,而皮膚,直接就如同貼了一層黑色瀝青一樣。


    身體,特別是麵部突出的部分,比如鼻子,比如嘴唇,全都給燒成了平麵,空蕩蕩的兩個鼻孔,就如賽車的尾部排氣筒一樣,黑洞洞。


    可以這樣說,燒完的老頭,隻有舌頭是焦紅的,真的當時那個情景,看著都能讓人害怕。


    焦黑的皮膚上,不停的滲出著脂肪破裂熟透的油水,原本一米七幾老頭,就如同瞬間被弄成了一米五的孩子!


    他們沒吸取教訓,結果終於造成了更大的事故。


    對於成年人來說,這種事情沒什麽可說的,而對孩子來說,這個真的。


    要怪,也隻能怪家長言傳身教做的不到位,也隻能這樣說了,還能說什麽。


    車隊朝著市區裏狂奔。車裏麵拉著受傷的孩子還有家長。


    職工們,有車的出車,有人的出人,都朝著市醫院出發,就算不能幫到什麽大忙,可這個時候,人多一點,總是好的。


    化工廠的老板在汽車上,手都開始發抖了,他想聯係一下市醫院,但,他當初來到茶素這邊的時候,覺得這邊的醫療也就那樣,沒上心。


    現在沒辦法了,他想了想,把電話打給了給他供應精煤的老板。


    他算是找對人了,以前的時候,對於工業事故管理的不是很嚴格。


    隨著政府管理越來越嚴格以後,這些開礦的老板,其他人維護不維護不知道,但市醫院是必須要維護的。


    有些時候,他們甚至願意用幾百萬來搶救一個受傷的人命!這裏麵的行行道道太殘酷了。


    “老陳,你熟悉不熟悉市醫院的醫生,最好是領導!”


    鼻涕憨水的老板說話都讓人感覺在顫抖。


    “有,有,有,怎麽了。”老陳,心裏咣當一下。不是他有多關心對方,也不是老陳和化工廠的老板關係有多親近。


    而是自己的貨款,對方還壓著他幾百萬呢。


    “我也不騙你了,出事了,廠裏的孩子玩電石,當場炸死四個,重傷五個。


    兄弟,你也知道,一旦超過幾個人,我就得吃牢飯了。你一定要拉我一把啊!”


    對方估計都傻了,第一時間直接語無倫次的答應,一定會幫著聯係。


    這老板打完電話,就給老婆發了個信息,“快去要賬,撒潑也行,裝死也行,能要多少要多少。”


    這麽大的事故,警察第一時間上報給了縣政府,政府這邊主管安全的領導估計都快跳著罵娘了。


    一時之間,張凡和歐陽的電話,幾乎都是同時響起的。


    給歐陽打電話的是政府這邊的。


    給張凡打電話,都是礦場上的老板,而且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打。


    歐陽接完電話,都來不及電話通知醫務處了,直接從辦公室裏麵跑了出來,一路小跑著去了醫務處。


    而張凡還和任麗聊天呢,結果接完電話,臉都變了顏色。


    “怎麽了?”任麗看著張凡臉色不好,就連忙問了一句。


    “出事了,化工廠出事了,炸死炸傷了好幾個孩子,現在已經朝著醫院來了。我們得去急診中心了。”


    張凡一邊說,一邊起身,任麗也沒慢,聽張凡這麽一說,第一時間就起身,跟著張凡超急診中心跑。


    “孩子怎麽會去化工廠呢。”任麗心裏的疑問沒有問出來。因為張凡跑的太快了。


    “快,必須保證通往手術室和icu的電梯有空置的一台。


    現在趕緊聯係市裏的血庫,我們自己的血庫絕對不夠用。


    讓外科把非急診的手術全部停了。”張凡一邊跑,一邊給醫務處的主任打電話交代。


    歐陽一進門,就看到醫務處的主任已經開始打電話聯係各個科室。


    他看到歐陽後,蓋住話筒,對著歐陽說道:“院長,張院說有幾個孩子受了……”


    “我已經知道了!快按張院說的辦,他現在在哪裏。”


    “已經去急診中心待命了。”


    歐陽一聽,直接轉身去了急診中心。


    急診中心,薛飛背著手剛從病房裏麵出來,他現在有牌麵了。


    急診中心副主任,而且還從魔都紮紮實實進修了整整半年的副主任。


    以前的時候,遇上一些非骨科的手術,他真的算是求爺爺告奶奶的請其他外科的醫生來急診中心來做手術。


    那麽大的一個急診中心,要是一個月下來沒幾台手術,他這個主管外科的副主任,臉都沒地方放了。


    而通過張凡去了一趟魔都,在張凡師哥的照應下,薛飛算是終於有了底氣。


    回來以後,急診中心的主任,兒科出身的主任也慢慢的開始把權利移交給了薛飛。


    所以,薛飛他現在過的有滋有味,看著圍在他身邊的下級醫生,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領導!


    原本背著手的他,站在病房門口要說點什麽的時候,結果,一看張凡提著白大褂,朝著急診中心這邊跑來。


    這一下,他裝不住,立馬撥開身邊的醫生,抬腿就朝著張凡這邊跑去。


    “快,把救濟平車推出來,準備好除顫儀和搶救藥品!”張凡一邊跑,看到薛飛後,直接大聲的囑咐。


    任麗也在後邊,一邊跑,一邊打電話。


    看到張凡,看到任麗這架勢,薛飛問都不問,直接轉頭開始對著人群開始下令。


    而且還對急診中心的護士喊道:“快,把下夜班的都喊回來!”


    這是他從進修回來的第一場大型搶救,他一定要讓大家看看,我薛飛的副主任不是睡來的!


    醫院上上下下沒用多久,就開始臨陣以待了。


    說實話,這種搶救相對於醫生出醫院搶救來說就簡單太多太多了。


    出了醫院,人手,器械,藥物絕對會受到各種限製。而在醫院內,在這種地區重點三甲醫院,可以說,幾乎都不需要外援。


    如果需要外援,其實,能搶救下來的機會也是渺茫了。


    車隊,如同列車進站一樣,一直按著喇叭闖進入了醫院。


    打開車門,汽車裏的人就如同血蛋蛋一樣一個一個的蹭蹭蹭往外跳了下來。


    護士們都傻眼了,這到底是那個受傷了!五個孩子,近距離的受傷,上了車後,溫度上升,血液才開始好像反應過來一樣,堵都堵不住。


    坐在車裏的成年人,用手堵的,用手蓋的,用衣服壓的。真的,這段旅程估計是他們這輩子最煎熬的旅程了。


    張凡一看,立馬大聲的喊道:“孩子呢!”


    “大夫啊!”張凡一聲嗬喊,一個女的直接哭了出來。


    “哭個求啊,閃開!”一個男的一把推開這個女人,然後對著這群穿白大褂的人喊道:“大夫啊,快救救啊,救救孩子啊,腸子都出來了,在座椅上呢,我們不敢挪動啊!”


    雖然他嘴裏說著不讓女人哭,可他自己,淚水鼻涕,掛了一臉,掛滿了胡子。通紅的眼睛,嘶啞的聲音。


    薛飛第一時間,就帶著護士們上了車。


    “無菌中單!”


    “啪!”護士長一下把一個藍色的中單放在了薛飛的手裏。


    因為薛飛沒有回頭,背著身子伸出手出來,所以護士長給的很重,很重。


    中單,直接攬著孩子的腸道,還有麵部的損傷,如此嚴寒的天氣,薛飛不得不用中單包裹的嚴嚴實實。


    然後小心翼翼的和一個嬌小的護士把孩子從車裏麵抬了出來。


    原本已經相當焦急的家長一看,孩子的臉,孩子的身上,全部用藍色布料給蓋了起來。


    不管是當媽媽的還是做父親的,直接崩潰,他們本來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我的娃啊,我的娃啊。你讓我怎麽活啊!”孩子媽媽瘋了一樣的撲向孩子,原本癱坐在地方的她,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拚了命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爸爸,赤紅的眼睛,“他還有沒死啊,他還有氣啊,他還沒有死啊。你們把他裹起來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啊!你們救救他啊!”


    淚水,真的,有些時候,男人的淚水流淌起來,真的就如斷了的珍珠一樣,嘩啦啦。


    “閃開!誰說他死了!”醫生們忙著查看病號,小護士直接出麵,一把推開家長。


    “哦,哦,哦。求求你們啊,求求你們啊!”


    “別嚎了,醫生們都聽不到了,沒看到醫生們用聽診器嗎!”


    哭喪立馬而至。


    說實話,這種時刻,不管醫生,不管護士,要是真真的論起來,沒有一個態度好的。


    不是他們不講究,而是顧不上,真的顧不上,醫療雖然也是服務行業,但在這個時候,他們焦急的心情,絕對不比家長少。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半大的孩子,如同冰糖葫蘆串在一起一樣,被平車推車跑向手術室。


    保衛科的兩個保衛幹事在平車前方跑,一邊跑,一邊喊:“讓一讓,快讓一讓!”


    如果看到有輪椅,有行動不便的,他們加油的跑過去拉開。


    一台平車兩個醫生,四個護士,不停的搶救著,一邊跑一邊搶救。


    其中,一個年級大一點的孩子已經沒了心跳。張凡直接跳上平車,跪在平車上,不停的按壓著心肺複蘇。


    “快,再跑快一點,他快不行了。”張凡跪在平車上,一邊按,一邊大聲的催促著推著車子跑的護士們。


    護士們的帽子掉下來了,汗水順著脖子順著下巴滴答滴答。


    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姑娘們真的是拚了命的再跑,在努力的推著平車跑。


    這個時候,時間真tm的寶貴。


    張凡,跪在平車上,一邊按,孩子的傷口中,血液就如噴泉一樣,噗嗤!噗嗤!按一下,血湧一次。沒有辦法了,現在真的是顧頭不顧尾。


    不按,心髒停跳,按,失血嚴重,張凡頭發都炸起來了。


    這個時候的掛在孩子身上的血漿無論如何都沒有流失的多,但,真沒有辦法,隻能拚,拚時間,拚運氣,拚……


    醫療,有些時候,真的是看老天爺放不放過。有的人從五六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摔成積木了,可送到醫院,打上鋼板,訂上鋼釘,嗨,活了。


    而有些人,明明就在醫院住院,原本馬上要治愈出院了,結果一口饅頭咽下去給憋住了,幾口氣沒上來,然後引起心衰,連切氣管的時間都沒來得及,就結束了。


    張凡帶著急診中心的醫生們一邊跑一邊搶救。任麗跟在後麵直接開始搖人。


    “讓普外的李主任現在去手術室待命!讓心胸外的陳主任帶上他們科的人,馬上去手術室。”


    “居主任,快,來手術室!”居馬別克掛了電話,一邊跑,一邊嘀咕:我是居馬別克,不是老居!


    一個醫院,還有其他病號要處理,所以短時間的全體待命可以,發現需要那一刻後,必須第一時間做出相應的指揮,這就是一個領導,醫院領導的職責。


    所以,一般情況下,醫院的領導外行幹不來,真的強行幹,也隻能是糊弄前後左右。


    歐陽帶著醫務處的人也趕來了。看著張凡和任麗把場麵控製住了,她也不插手。


    她現在明白的很,自己的技術內科對上任麗已經不夠看了,至於外科對上張凡,更沒辦法說了,所以老太太直接帶著保衛科的人維持秩序。


    “散了,都散了,該看病看病,該買藥買藥,圍在這裏幹什麽。有什麽好看的。”她可沒什麽客氣不客氣這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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