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兒讓楊廠長在那邊待了三天。


    回來就把王勝文給叫辦公室去了,進門也沒個好臉:


    “王勝文,你給我老老實實坐那兒!”


    “哎吆,怎麽了這是?吃槍藥了啊,我也沒惹著你啊。”


    “沒惹著我,我送過去,人家大領導就找人驗證你那材料了,又找來幾位專家研究你的合金配方,直接就把我給扣那兒了。”


    “我不是給你說了嗎?怎麽,他們虐待你了?”


    “那怎麽可能,我簽了保密協議,這不就回來了。”


    “你這不沒事兒嗎!”王勝文雙手一攤。


    “什麽沒事兒,大領導說這事兒以後就由我負責到底了。”


    “這不好事兒嗎。”


    “什麽好事兒,冶煉出來的材料,我得給你拉回來,造出來的東西,我得負責再拿回去給領導看,以後有問題還得我負責。”


    “那就更沒事兒了,那材料冶煉出來,和普通銅材看不出來區別,不是很專業的人士根本搞不清楚,以後做出產品,咱們還得往國外賣呢,我說沒事兒就是沒事兒。”王勝文風輕雲淡地說。


    “那他們還讓我簽保密協議?”


    “你簽的是材料配方和冶煉工藝的保密協議,和材料本身可沒什麽關係啊,你別給我混淆了。”


    楊廠長歪著個頭在那兒想:


    “是啊,不是一回事兒啊,那我還怕什麽?”


    “就是,不怕,不就是去拉個材料什麽的嗎,沒難度,就抵在我們那兒幹活兒了。”


    “還想讓我給你們幹活兒?沒門兒!”楊廠長的口氣很堅定。


    “唉呀,有些領導同誌,幹出一點成績,整個人就飄起來了,脫離群眾、貪圖享樂,你看手表都戴的是外國進口名牌手表……”


    氣得楊廠長馬上就把手表給摘下來,啪一下拍桌子上:


    “你要你拿去!”


    “我才不要,我這是我爸留給我的老上海,他戴了十年,留給我了,傳家寶。”


    “說,怎麽才能放過我。”


    “跟我幹活兒去。”


    “你……”


    於是廠裏傳言:


    人家楊廠長從部裏開會回來,辦公室都沒進,直接就跑試驗室那兒幹活去了……


    誰傳出去的啊,得表彰啊。


    王勝文工作雖忙,但是還沒忘記周日和候魁去打籃球。


    還是提著個柳條包,還是中午和候魁在飯店裏吃飯,還是去澡堂子裏給他搓泥,還是和他媽媽進行了深入交流(這句以前沒有)。


    不過交流下來人家他媽直接睡著了是怎麽個意思?


    風騷不代表就強,對吧。


    天天穿著靚麗的衣服,身體不健壯啊,特別是耐力不行,不到半個小時就渾身鬆軟了,泥一樣鬆軟。


    她睡吧,瀟灑走人。


    鄰近元旦的時候,王勝文每天都從外邊帶餅幹回來,告訴秦京茹先別吃,攢著。


    又囑咐她三十號和三十一號,和賈張氏去各買五斤豬肉回來,元旦和她們一起回老家。


    秦京茹無比興奮:


    “回家定親?”


    “對啊,咱倆不把關係確定下來,總不能無緣無故、不明不白的讓你在這兒待著吧?訂了婚你不就光明正大了嗎?”


    “定親咱拿這麽多肉去?”


    “切給你姐她們家三斤,你拿七斤就可以,訂婚你們家不得請你們本家人和村長什麽的吃飯?吃飯咱也不能小氣了,你都是幹部家屬了,小氣了不好。”


    “對對對!小氣了不好。”


    “還有啊,你拿布票去供銷社給家裏買點布,過春節得讓家裏人都穿上新衣裳,可以和你姐一起去,你光給她布票就行了,別給她錢,她自己能掙錢。”


    秦京茹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家裏布票挺多的,給她們家用點也沒事兒。”


    “對,要學會跟你姐分享。哪天我有空中午回來,帶你去百貨大樓買件呢子大衣穿上回家,再把圍巾手套配齊了,我這小媳婦啊,就真的成了城裏人的打扮了。”


    “嘻嘻,很多城裏人也沒我穿的好。給我姐也買一件吧,晚上我把她拉過來咱們商量。”


    “商量可以,呢子大衣不能給她買,最多給她買件軍大衣,她在廠裏不能穿多好,別人會說閑話的。”


    秦京茹又點點頭:


    “對,哥,你說的對。”


    晚上商量的結果還真是這樣,秦淮茹不要呢子大衣。


    最後秦京茹在外邊翻字典,秦淮茹和王勝文在裏屋折騰。這次秦淮茹也不捂嘴了,直接叫出聲來。


    別人聽到就是被秦京茹捏腳給捏得唄。


    真能折騰,折騰了快一個小時。


    紅潤著臉走的,回去還又喝上了雞蛋,婆婆還給加了香油。


    秦淮茹真tm幸福!


    回秦京茹的老家秦家村,王勝文準備得很充分。


    兩個打柳條包被裝得滿滿的綁在了秦京茹的自行車後座上,還橫擔了幾根木條。


    棒梗早早起來,咋呼著非要跟著去,被王勝文一句“正好趁不上學在姥姥家住幾天”給嚇得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王勝文帶著秦京茹,秦淮茹帶著包。王勝文倒是沒怎麽打扮,兩個女人卻很在意地都穿了新衣裳。


    天很冷,但是騎起來就不冷了。秦京茹摟腰摟得可緊了,生怕涼風鑽進王勝文的衣服裏。


    路還是挺遠的,七點走的,十點鍾才到家。


    進了家裏的院子,秦京茹女主人的氣勢就出來了:


    “春才,快幫咱姐把這個箱子帶家裏去,待會兒叫咱大爺過來吃飯啊!”


    秦京茹父母笑著就迎出來了:


    “哎吆,我說喜鵲怎麽從早上就叫呢,是京茹回來了啊,這是咱那個女婿吧,真高啊,快進屋。淮茹,你一起回來的啊,快去叫你爸過來喝水。”


    說著秦京茹的媽媽就想過來抓王勝文的手,被秦京茹一把打開:


    “媽,人家勝文還沒和我爸握手呢,你別摻和。”


    “嗨,當家的快過來,幫著把這包給提進去,別在那兒傻站著。哎吆,淮茹,你讓你弟弟給你扶著就行,不用捆上了。”


    “行嬸子,我先過去,待會兒再過來,請勝文去我們家坐坐。我先走了。”


    王勝文把剩下的一個柳條包提進屋,秦京茹立馬就打開了,如數家珍:


    “爸,你看看,這是勝文給你買的酒,這是勝文給你買的煙,這是勝文給家裏買的肉,七斤呢;這是勝文給家裏買的點心,整整十包呢,都是我平時吃的好餅幹;這是勝文給春才和金茹買的糖,四斤呢,奶糖水果糖都有,金茹,你姐夫說每天隻能吃兩塊啊記住!


    媽,這是我給家裏買的布,勝文說讓年前給家裏人做了,過年咱家也穿新衣服,每人都穿啊!”


    秦京茹的父親秦業剛有些激動:


    “這孩子、你看這孩子,給我買這麽多酒幹什麽,還都是好酒;哎呦,怎麽給我買大前門的煙啊,公社書記才抽這個,還一下買四條,京茹,你拿回去退了吧。”


    王勝文趕緊阻止:


    “別別別,不用退,人家也不給退,叔你留著抽就行,我聽京茹說你抽煙才給你買的。”


    秦京茹的母親急忙說:


    “勝文呐,不用喊叔了,直接喊爸就行了。”


    王勝文看了一眼秦京茹。


    秦京茹臉紅著點點頭。


    王勝文:


    “那我就喊了?爸媽,第一次過來,也沒花什麽錢,你們就不用推辭,這是我和京茹的一點心意,京茹在那邊挺好的,我給她吃的好穿的好,還給她買了自行車和手表,你們就放心吧。”


    秦京茹立馬挽了下袖子,給她爸媽炫耀手表:


    “媽,淮茹姐推走的那輛自行車就是我的,還是給我專門買的女式的呢,能從前邊上。”


    秦京茹的爸爸趕緊說:


    “給你亂花錢,買輛大自行車還能帶東西。”


    “爸,京茹在城裏不用帶東西,帶東西有我那輛。”


    秦京茹一邊往櫃子裏藏東西一邊繼續炫耀:


    “就是,我在城裏除了買菜,也不帶東西,用不著大自行車,我平時就是買買菜,聽聽收音機,做做飯,看看書,幫我姐看會兒孩子,累不著。”


    “你看你這孩子,就是知道玩兒,多幫勝文幹點兒活啊。”母親責怪的語氣。


    “媽,我們家沒活讓她幹,我上班她在家收拾家務,挺好的。”


    “你得出徒了吧,工資二十七塊五?”秦爸問到。


    秦京茹急了:


    “爸,不知道就別說話,我們家勝文是幹部,工資一百五十六呢,還有補貼,每月給我零花錢都三十多。”


    “啊?真的啊女婿?”秦媽驚喜的聲音。


    王勝文連連點頭:


    “是的是的,京茹說的沒錯兒。”


    說著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遞給秦爸:


    “爸,這算是我給京茹的訂婚彩禮了,不多,等結婚的時候還給,您收下吧。待會兒把叔叔大爺們請到一起吃頓飯,我們這次來就算訂婚了,您看行嗎?”


    秦媽笑著就想過來搶秦爸手裏的錢,被秦爸躲開了。


    “行行行,待會兒我去叫,不過這錢給的太多了,我們收二十吧。”


    秦京茹說:


    “爸,給你你就拿著,我們倆商量好的,你不拿我們勝文會生氣。”


    “是啊,當家的你就拿著吧,孩子的心意。”


    “娘們家滾邊兒去,拿著也不給你娘家,這是女婿和女兒孝順我的。”


    王勝文一聽,行啊,這是不怕老婆的主啊,怪不得秦京茹這麽聽男人的話,根子在這兒呢。


    王勝文朝秦京茹說:


    “京茹,和媽把東西收拾起來,把糖塊拆開一包給小金茹幾塊先吃著;把肉拿出來,再去弄點青菜,中午咱們家請叔叔大爺們,你再去把村長請來,一起吃。”


    “好的,我收拾完就去請。”


    秦爸趕緊阻止:


    “村長我去請吧,你請不來。”


    “是啊,讓你爸去請,你請不來。”秦媽這次知道隨著男人說話了。


    王勝文說:


    “要不我去請?”


    秦京茹趕緊阻止他:


    “你去請可不行,公社書記都沒你官大。”


    秦爸秦媽又是一陣驚喜。


    一會兒收拾完,王勝文把小金茹摟在懷裏在那兒坐著喝茶,家裏倆女人在那兒切肉洗菜,秦爸去請叔叔大爺和村長去了。


    第一個當然是請來的村長,秦爸把一盒煙放桌上又遞給村長一根抽上:


    “叔,女婿不會抽煙,你爺倆先聊著,我去請其他人。”


    王勝文趕緊說:


    “爸,你先別去,這我得叫姥爺了吧,你也不給介紹一下。”


    “不對不對,你該隨京茹叫爺爺,業剛這孩子不懂事兒,你別怪他。孩子,你這是在哪兒上班啊?”


    “爺爺,我在軋鋼廠上班。”


    “幹什麽工種啊?”


    “爺爺,他是幹部!”秦京茹從外邊喊。


    “幹部?什麽幹部啊?”


    “爺爺,他是科長,比我們公社書記官都大。”秦京茹繼續喊,合著她在外邊幹活,裏邊的話一句也沒落下。


    “啊,這麽年輕就當科長了啊,年輕有為。”爺爺顯然也是有點文化。


    “爺爺,是兩個科長一個主任,設備科科長,技術科科長,試驗室主任。”王勝文說話一點都不謙虛。


    “勝文你這麽厲害啊!”秦爸顯然又被震驚到了。


    秦京茹幹脆進來了:


    “所以,勝文今天過來想跟你和爺爺商量點事兒,爸,你少插嘴,讓他們說!”


    王勝文點點頭:


    “是啊,為了京茹,這次我跟廠裏要了幾個招工指標,爺爺您看…”


    村長瞪大雙眼:


    “真的?”


    “爺爺,勝文還能騙你?”


    “那一個指標多少錢?”


    王勝文趕緊否定:


    “爺爺,我不要錢,這事就留給你和我爸張羅,我大爺也就是淮茹姐那邊一個給了春雨哥,我二大爺家一個給了春生哥,還有三個指標,您和我爸看著安排,不過我的條件是,您以後可得照顧著我們家點兒。”


    “哈哈,女婿,沒問題,沒問題,我和你爸看著安排。唉呀,今天一頓飯該村裏請啊,怎麽能讓你爸請呢。”


    秦爸急忙解釋:


    “這頓飯就當是倆孩子訂婚的飯了。”


    村長抽身就往外走:


    “行,我出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先喝水,桂珍兒,你去找人幫忙啊,別讓京茹累著。”


    說完就出門走了。


    王勝文對秦京茹說:


    “媳婦兒,再給爸留五十塊錢,讓要去城裏的人做身新衣裳穿著去。”


    “怎麽能給他們錢做衣服呢?不給!”丈母娘在外邊說話。


    秦京茹急了:


    “媽,他們穿著舊衣服,就像要飯的,去了給我們家勝文丟臉,再說,他們發了工資會還給咱們,你什麽也不懂,別說話了。”


    “勝文不是剛給了一百嗎,這錢我拿,撐麵子的事兒咱可不能不辦。”


    秦京茹把錢硬塞她爸的手裏:


    “爸,勝文說了我們給就我們給,撐的是我們的麵子,有你什麽事兒。”


    秦爸隻能尷尬笑著收下了。


    一會兒,秦淮茹和弟弟秦春才回來了。


    秦淮茹進屋就給兩人倒茶:


    “叔,我爸媽換衣服呢,一會兒就過來,他們說啊,見這新女婿得穿好點兒。”


    “大哥還有這說法,勝文是小輩兒,不用換。”秦爸嘿嘿地笑著說。


    王勝文摸著弟弟秦春才的頭,抓一把糖塞他口袋裏:


    “叫春才是吧?我是你姐夫,叫王勝文,你多大了?”


    “我叫秦春才,今年十四,上初中二年級。”


    “很好,好好學習,等你長大了,我給你找個工作,讓你也進城裏去。”


    一旁的妹妹秦金茹急了:


    “姐夫,我也嫁進城裏,像姐姐一樣。”


    王勝文又拉過她:


    “好好吃飯,好好聽話,長高了才能嫁進城裏奧。”


    小姑娘使勁地點頭:


    “嗯,我記住了!”


    一會兒的工夫,叔叔大爺們都過來了,大家相互介紹寒暄,秦媽更是把自己的女婿跟幫忙炒菜做飯的嬸子大娘們說得跟頂天立地似的。


    氣得秦淮茹的媽媽直翻白眼。


    菜端上桌的時候,村長才回來,提著一大包熟食,還帶了四瓶酒。


    秦爸趕緊說:


    “叔,你買這些幹什麽啊,京茹帶回來兩大塊肉呢,夠吃了。”


    村長把熟食遞給秦媽:


    “切了加菜,業剛,你就不懂事兒了,勝文過來,村裏該請的,既然算是他們訂婚,村裏就加個菜買點酒,以後啊,勝文過來,就去我那兒吃,讓京茹在家吃。”


    秦淮茹的爸爸連忙問:


    “訂婚啊?三弟,給了多少彩禮啊?”


    王勝文代替回答:


    “沒給多少,給了二十。”


    秦淮茹的爸爸不以為意:


    “是不多,知道嗎,我們家淮茹都當幹部了,回來也給了我們二十,還帶回來一大包東西,怎麽也值個十幾塊錢。”


    急得一邊的秦淮茹一個勁給他使眼色,正在得意洋洋的他也沒注意到。


    王勝文奉承一句:


    “聽說淮茹姐還給春雨哥找了工作,對吧淮茹姐?”


    秦淮茹的爸爸瞪著秦淮茹:


    “你怎麽沒跟我們說?是不是想糊弄過去?說說。”


    秦淮茹白了一眼王勝文,心想:你怎麽能這樣!壞蛋!出賣我!還是在我們家!


    王勝文趕緊打圓場:


    “過了年才能去,可能淮茹姐覺得不用急吧。哦,聽說二大爺家春生哥也去,對吧淮茹姐。”


    秦淮茹的爸爸怒得都想拍桌子了:


    “憑什麽讓他去,要去也是我們家老大春雷去!”


    王勝文慢慢悠悠地說:


    “這事兒,淮茹姐說了不算。”


    “那誰說了算?”


    王指指自己:


    “我說了算,大爺,你要是再不坐下,春雨哥也別去了,我給淮茹姐的指標,京茹說的讓春雨哥和春生哥去,不行啊?不行誰都別去!”


    秦京茹的二大爺也站起來指著大哥:


    “大哥,你們不去別連累我們家春生,我們家春生去,女婿啊,給二叔個麵子,讓你春生哥去。”


    “知道了二叔,肯定讓春生哥去,他以前可幫了這邊不少,京茹心裏有數。”


    村長也對秦淮茹的爸爸說:


    “業興啊,要不那個指標你們家就別要了,反正你們家淮茹也當幹部了,指標就拿村裏調配吧。”


    “不行!憑什麽我們家不要了。”


    王勝文有些生氣:


    “因為我不給了。”


    這時候秦淮茹領著她媽進來了:


    “王科長,求你了,給我們家一個吧,我爸說話不好聽,我和我媽給你道歉了。”


    說著,拉著自己的媽媽給王勝文鞠了一躬。


    “行了秦淮茹同誌,這個事情回去再討論吧,今天我和京茹訂婚,就不討論這個事了。”


    村長立馬指示:


    “對,回去以後討論。業興,你不高興就回家吧,別在這兒掃了我們的興,你這當大哥的,不合格!


    你們兄弟幾個把他拉出去,老二,去把你們家春生叫過來倒酒!”


    ……


    沒了刺頭,酒喝得很順利,因為下午要回城,村長爺爺也沒讓王勝文多喝。


    王勝文和秦京茹的婚事兒算是訂下來了,說好等秦京茹年齡一到就領證結婚。


    柳條包不要了,留給家裏用,反正城裏有的賣,收了村長和幾戶的些土特產捆車子上,王勝文一行三人起身回城。


    一路上秦淮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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